江彬问:“敢问皇上,常帅爷问了哪三个问题?”
正德帝道:“第一个问题,训练一个熟练的步军弓箭手需要多久?”
江彬答:“若受训之人生得高大威猛,臂力强劲。需三年。”
正德帝又问:“第二个问题,训练一个熟练的骑兵弓箭手需要多久?”
江彬答:“三年练射箭,两年练骑射。需五年。”
正德帝追问:“第三个问题,训练一个熟练的鸟铳手需要多久?”
江彬看了看手中鸟铳:“恐怕只需两三个月。”
正德帝道:“洪武朝时,西平侯沐英屡屡平定云南境内的土人叛乱。靠得就是火器。他还首创了火器三段击战法。”
“靖难之役时,燕军中亦大量装备火器。太宗爷即位后,深知火器之效用。于是创建了神机营。”
“可惜土木堡之变后,神机营名存实亡。边军方面,也逐渐废弛火器,专注弓弩刀枪。”
“依朕看,明军复用火器是大势所趋。鸟铳手训练简单,即便一个从小没使过刀枪的农人,两三个月内也能训练成一个堪用的鸟铳手。”
“待朕亲政,在军备上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命工部仿制西洋鸟铳。”
一旁的刘瑾忙不迭的拍马屁:“皇上真是深谋远虑。”
正德帝微微一笑:“朕看你们八人里,除了张永个个愁眉苦脸。是在担心屁股底下的屎太多,常风伸手帮你们擦也擦不干净吧?”
刘瑾愕然。
正德帝道:“朕早就对你们说过,收敛些,不要被两位先生抓住小辫子。你们不听啊!”
七头恶虎齐齐跪倒,伏地不住的磕头:“老奴有罪。”唯有张永一人鹤立鸡群。
正德帝指了指张永:“刘大伴儿,你应该学壮士张,不要学英宗时的王振。”
刘瑾连忙道:“皇上教诲,老奴牢记于心。是啊,是该向张公公学。”
正德帝问:“刘先生出京了?”
刘瑾答:“掐算时辰,应该已经出京了。”
正德帝道:“好。还是常风有谋略。让刘先生持节出京。呵,常风是在帮你们拖延时日啊!你们要领他的情。”
刘瑾唯唯诺诺:“是,是。老奴领常帅爷的情。”
且说常风那边苦于找不到谢亘,心情烦闷。干脆出了锦衣卫,在六部、五军都督府一条街上溜达散心。
走着走着,他进了兵部,去了武选司王守仁的值房。
王守仁给常风泡了茶:“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京城的天阴云密布,常帅爷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
常风举起茶盅:“你也闻到了疾风骤雨的气味儿?”
王守仁道:“京城官场中人,人人皆知刘、谢二位阁老跟八虎到了决胜负、决生死的时候。”
常风问:“你觉得谁赢谁输?”
王守仁笑道:“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但我王家父子两代,不会在这场赌局中下注。”
“我劝你也不要下注。”
常风苦笑一声:“我已深陷赌局。不下注是不可能的。”
王守仁收敛笑容:“我劝你不要帮八虎。若刘、谢落败,八虎得势。他们绝对会更卑劣,更贪婪,更无所顾忌。”
常风无言。
王守仁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大明的文官虽贪,可他们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贪归贪、闹归闹。但绝不能把大明闹亡了。”
“只要大明这棵大树不倒,他们和他们的子子孙孙,将永远荣华富贵。”
“八虎则不然。这帮人没有底线,更没有大局观。他们若掌握朝局,什么出格事儿都做得出来。”
常风叹了声:“唉。我与八虎早就在一条船上,想要抽身已经晚了。”
“这条船本就是皇上的船。皇上让我保八虎,身为他的亲军缇帅,我只能照办。”
“自私一点说。八虎若失势,刘、谢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常风。为了常家的平安,我也不能在这场政斗中做壁上观。”
王守仁道:“人非圣人,人皆有私。我理解你。”
(注:“理解”一词非现代出现。宋时苏轼《众妙堂记》有云:庖丁之理解,郢人之鼻斲。)
常风喝了口茶,问:“守仁老弟。你若要藏一件隐秘的东西,会藏在哪里?”
王守仁想了想,回答:“藏在最显眼的地方。此谓之‘灯下黑’。”
王守仁的话提醒了常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