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连忙推脱:“禀皇上,照宫中规矩,赐座之荣是给年逾花甲的功勋老臣的。臣今年愚龄四十,正值壮年,怎敢”
正德帝连忙摆手:“姨父休要推脱。再这样,咱们就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了!”
刘瑾给常风搬来了椅子。
常风不敢“全坐”,只敢屁股挨着椅子边沿“恭坐”,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正德帝问:“姨父此番进宫是为了?”
常风答:“禀皇上。如今京畿太平无事。京畿兵权掌于一人之手已是不妥。臣请求交出兵权。”
正德帝似乎在故意试探常风:“依朕的意思,朝廷应重设大都督府。由姨父当大都督,不光替朕管京畿兵马,还要替朕管边军、地方卫所军!”
此言一出,常风十分丝滑的从椅子上起身,直接跪倒叩首:“臣万难受如此重任!若真如此,臣宁可一死,也不敢误了朝廷军事。”
正德帝微微一笑:“呵,朕也就是说说。瞧你,怎么又跪下了?快坐着。”
常风道:“皇上不收回兵权,臣只能长跪不起。”
正德帝感慨:“姨父不贪权,不居功自傲,实乃人臣典范。朕答应你了,收回兵权。”
常风这才起身,坐回到御座上。
常风的心里其实很纠结。他现在“暂代锦衣卫指挥使职权”。
以正德帝对他的亲热程度,十有八九会给他去了“暂代”二字。
从洪武朝开始算,历任锦衣卫指挥使中,十个倒有八个不得善终。
指挥使的椅子是个典型的三煞位。
明知山有虎,最好就不要去明知山。
可是他在锦衣卫掌实权这么多年,不当指挥使,又始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有几分缺憾。
没想到,正德帝根本没提这一茬儿,他把话题转移到了常破奴的前程上。
正德帝问:“破奴在吏部候选有两个月了吧?吏部还没实授他官职嘛?”
常风答:“尚未实授。”
正德帝道:“那正好!朕下特旨,授他翰林院编修实职,随朕左右行走。”
三甲倒数第一授翰林院编修已是破天荒的加恩了。
这还不算啥。重点是“随朕左右行走”。皇帝的身边人,就算部院大臣恐怕都不敢轻视。
常风再次离座叩首:“臣代犬子,谢皇上恩典。”
正德帝语出惊人:“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不要老给朕磕头。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这个礼那个礼,都是孔老夫子搞出来控制人的手段罢了!”
这话要是让李东阳、谢迁听了去,恐怕他们会跟皇帝学生掀桌子。
常风再次谢恩回座。心中暗想:皇上应该能跟王守仁聊到一起去。
正德帝又道:“先让破奴在朕身边待个两三年。朕派他出京当个知府,再历练三年。调回京后朕会派他大用场。”
常风早就看出了文官集团铁板一块对江山社稷的长远危害。
王守仁曾说过,想要打败一张根深蒂固的大网,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入它。
若儿子破奴将来能跻身部院大臣之列,打入文官集团内部.或许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常风道:“皇上对常家真是皇恩浩荡!常家人结草衔环,万死难报。”
正德帝笑道:“别老说什么死不死的。朕过了这个月就十五岁了。人活八十算高寿,朕能当六十五年皇帝。姨父和破奴要再辅佐朕六十五年呢!”
刘瑾在一旁插话:“万岁是人皇。人皇金口玉牙,赐了常爷一百零五岁的寿元呢!”
正德帝跟刘瑾一唱一和:“等姨父活到一百岁,朕在奉天殿给他摆百岁宴。”
说到此,正德帝一拍脑瓜:“怎么把我皇姨的事给忘了!皇姨二十年前替母后挡过一刀。”
“如今朕即位了,以孝治天下。对待母后的救命恩人,怎能不行封赏?”
“刘瑾,跟礼部打声招呼。赐皇姨一品诰命。”
大明的命妇制度,一向是妇随夫品级。
常风即便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也只是正三品,刘笑嫣封一品诰命,已是违背制度。
且皇帝封一个有人命案在身的女人一品诰命,等于表态:人命案是子虚乌有。今后都别拿这案子说事儿了。
常风今日入宫,除了没被正式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该得的恩荣都得到了,不该得的恩荣也得到了。
正德帝跟常风整整聊了半个时辰。不聊政务,只聊家常。越是这样,越聊得常风浑身暖洋洋。
常风走后,刘瑾试探着问正德帝:“皇上,厂卫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