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之所以如此肯定那鞑靼青年是细作,是因为这句接头暗语,属于另一位小王子身边的重要暗桩,“磐石”哈达。
哈达潜伏鞑靼部三十一年。今年都六十岁了。
眼前说暗语的青年顶多二十出头。明显是假冒的。
不过常风没有立即揭穿他,而是虚与委蛇,看他有何企图。
常风接了暗语:“永定河里的王八没有蛤蟆多。上钩的总是蛤蟆。”
青年继续说暗语:“千里江陵一日还。”
常风对:“今夜好女陪我玩。”
唐诗和风马牛不相及的顺口溜一出,暗语对完。
青年道:“我是南镇抚司百户,‘磐石’哈达.”
常风冷笑一声:“呵,哈达恐怕都能当你祖父了!”
青年道:“大人总要让人把话说完。我是哈达的孙子,巴特尔。”
常风凝视着巴特尔:“口说无凭。”
巴特尔从腰间拿出了一方石牌,交给一名边军士兵,转递给了常风。
常风掂了掂腰牌:“按孙老前辈所说,这方石牌的确是磐石的信物。”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磐石在鞑靼那边坐着高位。已经看不上南镇抚司百户的身份了。”
“他干脆背叛了南镇抚司,投靠了小王子。”
“而你来灵武城,目的是冒充磐石的孙子,向我们传递假军情。”
巴特尔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我祖父的忠肝义胆真是喂了狗!”
“他冒着被剁碎喂鹰的风险,潜伏小王子身边三十多年。换来的却是锦衣卫上官的猜忌?”
“你们这些王八蛋安居于大明京师,威风凛凛、吃香喝辣。我祖父三十年来却夜夜睡不好觉。时常让噩梦惊醒”
“罢了,我把情报交给你。信与不信,你们自己看着办!”
常风问:“你说的情报是什么?”
巴特尔答:“鞑靼军在贺兰山的驻防状况,用兵方略!”
徐胖子上前,搜了巴特尔的身。
随后他朝着常风摇摇头:“他身上没有一片纸。”
常风问:“你将情报藏在了何处?”
在常风看来,鞑靼军在贺兰山的驻防状况、用兵方略那是何等复杂,起码要十几张纸记录。
万万没想到,巴特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全记在脑子里了。我说,你们记便是。”
常风微微点头。
巴特尔滔滔不绝的说:“贺兰山北麓虎岭,驻察哈尔部兵马两千;贺兰山北麓落鹰岗,驻土默特部兵马一千五百.”
巴特尔整整背诵了两刻功夫。将贺兰山五万鞑靼军的驻防状况、用兵方略,统统说了出来。
说完,巴特尔道:“随你们信与不信!横竖我祖父交待给我的差事,我办完了。”
“你们要杀我还是放我,悉听尊便。”
徐胖子在一旁道:“放你?门也没有啊!你这样的细作,我们前一阵刚抓了一个。”
王越插话:“不能妄下断言说他是细作,情报为假吧?”
常风道:“把那个假巴勒孟旰带上来。”
不多时,假巴勒孟旰被带到了大帐之中。
常风问假巴勒孟旰:“你认识此人嘛?”
假巴勒孟旰看了巴特尔一眼:“这人是小王子帐前万户哈达的孙子巴特尔。我见过好几次。”
常风心中思忖:假巴勒孟旰供出了鞑靼在西北收买的细作名单。鞑靼他已经回不去了。他现在一心归顺大明,应该不会撒谎。
看来巴特尔的确是磐石哈达的亲孙子。
不过哈达是否背叛了大明。是否让亲孙子来送假情报,就不得而知了。
常风指了指假巴勒孟旰,对张采说:“把他带下去。”
张采正要押着假巴勒孟旰走,常风却朝张采做了个手势。
在锦衣卫中,那手势的意思是“杀掉”。
张采心领神会,点点头。押着假巴勒孟旰走了。
假巴勒孟旰已经没了价值。敌国奸细,杀了便是。
常风道:“徐胖子,给巴特尔上刑吧。看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明代没有测谎仪。最好的测谎仪就是锦衣卫的诸般酷刑。
常风办了这么多年差,许多差事顺利办成,都是靠给人施酷刑。
刑讯逼供这审讯手段不见得多高明,但很有效。
王越却拦住了常风:“等会儿。我说常风啊。万一你说的那个‘磐石’,没有背叛大明呢?”
“人家派亲孙子给咱们送来了关乎胜负的情报。你却给他孙子上大刑?岂不寒了那位忠臣义士的心?”
常风道:“制帅,不上刑,无法验证他情报的真假啊。”
王越道:“除了上刑,还有另一个法子验证情报真假。”
常风问:“哦?什么法子?”
王越道:“他刚才共说了鞑靼人在贺兰山的二十六处营地。”
“我本来就打算派出斥候在贺兰山一带侦察敌情。只需按照他所说,侦察这些地方就是了。”
“若那些地方的确有鞑靼人驻扎,他的情报便是真不假。”
“咳咳咳”
说完这话,王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脸色煞白,身上也没有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