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刘秉义递上了告老文书。他为官数十载,其实并无政绩,属于庸碌之辈。
弘治帝却特进他为南京礼部尚书,以尚书衔告老。致仕后保留尚书俸禄。
刘秉义心里有数,皇上这是看在女婿面子上才给他破格的恩荣。
赐厨子、厚待刘秉义,都是弘治帝给常风的甜枣。打了人家一巴掌,哪能不给个甜枣?
之后的半年时光,常风成了锦衣卫里的闲散官儿。
弘治盛世,内阁有贤臣掌权,司礼监三巨头里,两位都是贤宦。鲜有大案需要常风亲自去办。
他乐得安逸。每日要么跟黄元、张彩切磋制艺文章。要么跟老丈人研究花鸟鱼虫。
偶尔被徐胖子强拉去怡红楼,钻研大同婆姨的身体构造。
卫里南、北镇抚司的事,全是牟斌统掌大局。他万事不管。
既然皇上之前觉得我权力太盛。我干脆当个甩手二掌柜。
安逸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弘治九年春,贡院大门外。
会试的试毕锣敲响。常风跟准妹夫黄元、小友王守仁走出了贡院大门。
常风伸了下懒腰:“可算考完了。不知这回差几个圈。”
今科会试主考是阁老谢迁谢大忽悠。
两位国舅张鹤龄、张延龄上个月喝多了酒,放了话,若谢迁本科不取他们常大哥,他们就要砸烂谢迁的狗头。
这事儿上纲上线一点说,是外戚干预国家抡才大典。
常风动用自己的人脉,才把此事压了下去,没有让京内舆论发酵。
王守仁自信满满:“我这回定在杏榜之内。”
如今王守仁的父亲王华,担任了弘治帝的日讲官。是正儿八经的帝师。
常风笑道:“那我就等着蹭你的拔贡喜宴了。你父亲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你要是能当弘治九年的状元。那将是一段‘父子状元’的佳话。”
常风回了府。家里热闹非凡。
张家两兄弟跟一群闲散勋贵,正在常府后院跟刘秉义斗鸡。
常恬最喜欢斗鸡。也顾不得什么郡主之仪,跟一帮老爷们高喊着:“咬它,咬它”,观看两只斗鸡互啄。
常风走了过来,问:“下定注码了嘛?”
张延龄道:“刚开场,不分伯仲,还能下。是下我的‘咬青龙大将军’,还是刘老伯的‘红冠都督’?”
常风随口道:“我自然盼着老泰山赢。下红冠都督五十两。”
盏茶功夫后,“红冠都督”败下阵来,被啄得一地鸡毛。
常恬愤愤然的说:“真废物!一百两没了,那可是我的嫁妆银子!”
张延龄笑道:“妹子。什么银子我都可以给你。唯独注码银子不能给你。赌场无父子啊,何况兄妹?”
闲散勋贵们斗了一下晌鸡,傍晚时分才散场。
张鹤龄问常风:“常大哥考完啦?考得如何?你要是进不了杏榜,我把谢迁的狗头.”
常风连忙道:“别胡说八道的了成嘛?上回你当着那么多官员、勋贵这么说。都察院的言官差点上折子弹劾你。”
张鹤龄笑道:“虱子多了不怕咬。这些年弹劾我的人还少嘛。”
常风对这两位外戚界的泥石流很头疼。天天掐着耳根子,嘱咐他们遵律守法、谨言慎行。他们每次都当成耳旁风。
不久之后,会试放榜。
常风早朝回来,立马换上了便服,跟黄元、王守仁聚齐,前往贡院门口看杏榜。
礼部繁琐的仪式结束后,杏榜的红布被揭开。
此次会试,共取贡士三百名。
常风从榜尾开始看。看到二百五十几名时,他兴奋的高呼一声:“黄元,你中了!”
黄元大喜过望:“中了,中了!不枉寒窗十一载!”
黄元时年不过十七岁。六岁开蒙,刚好读了十一年的书。
十七岁的年轻举人,第一次会试就杏榜题名,绝对算一件了不起的事。
常风和王守仁从榜尾看到榜首,又从榜首看到榜尾,看了两遍都没有他们的名字。
常风叹了一声:“唉,还是才疏学浅啊。”
二十五岁的王守仁却丝毫没有失望的神色。
他笑道:“三年前落榜,我作了一首状元赋。准备本科中状元时在琼林宴上诵之。”
“看来,我那篇状元赋又要压在箱底三年了。”
弘治九年三月十五。三百名贡士天不亮就来到了奉天门外集合,参加殿试。
常风专门来给黄元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