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叹了声:“你不得升迁的事,是我的错。”
“我如今以左同知之身掌管锦衣卫,官做到这个地步,难免要厚此薄彼。”
“袍泽们都是我的兄弟。官位却只有那几个。厚待了这个,就要亏待那个。”
“我本认为你是信佛之人,不会在意官位。”
赵向佛怒道:“出来做官的,哪个不想升官?难道你不想升官嘛?”
常风语塞。龟孙子二傻子才不想升官呢。
赵向佛道:“我做下的事,我全都认。只求你看在我多年立下的功,流的血份上,放过我的儿子。”
常风点点头:“成。我会放过他。供状记录完成了嘛?”
录供百户答:“已记录完成。”
常风道:“赵前辈,你签字盖手印吧。”
赵向佛在供状上签了字,盖了手印。
随着指印盖在了供状上,替李东阳、谢迁彻底洗清罪名的事已经完成。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低调的处理此事。既能保贤臣,又不用在明面上追究李广、刘璋。
赵向佛道:“常风,你要凌迟我,给我开膛破肚,甚至给我上竹刑节节高,我都没有二话。”
“但求你放过我儿子。另外,断指在何处?扁鹊巷的王神医会断指重接术。”
断指重接,并不是现代医学才能办得到事。
明代书籍《耳谈》中,记录过这样一件事。
黄陂百户江尉,奉命押送银钱入京。冬天时途经真定府,遇劫匪,被砍了两根手指。
真定府的大夫,只能做简单的包扎。
但大夫告诉他,京城有一名医,会断指重接术。
他忍痛至京城,交接完银钱后寻到了那位名医。
名医将断指对接在断口之上,涂抹冰脑、麝香等药材,再用薄夹板固定好。
二十一天后,去掉薄夹板,江尉发现断指接活,接口处只留下一道红线而已。
一句话,中医博大精深。
想想当初力不从心的老庸相万安吧。倪进贤用一个方子帮他洗了洗鸟,他都能从一条蚯蚓变成一条活龙。
言归正传。
赵向佛跟常风索要断指。
常风微微一笑:“来啊,把赵瑞虎带上来。”
不多时,赵瑞虎被带到了大堂。
赵向佛一看儿子的手,两只手都完好无损,哪里被切了三根手指?
赵向佛质问常风:“你诓我?”
常风叹了声:“我不忍给一个立有大功的老前辈动刑,也不忍伤及他的儿子。”
“没办法,只能诓你了。”
赵向佛没有痛骂常风,而是拱手说了一声:“谢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常风道:“锦衣卫一向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勾结了外人,卫里不能留你了。”
“这样吧。我跟左军都督石文忠、前任兵部尚书马文升关系不错。”
“我会让他俩联名给兵部递保举信,保举你调往大同边军,做个边军指挥同知。”
“边军地位虽远远不及锦衣卫,好歹也算给你升了官。”
赵向佛目瞪口呆:“你不杀我?”
常风道:“我不能再把你留在锦衣卫,但也不会杀你。”
“说实话,我对你手下留情,不光是看在你往日功劳网开一面.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若杀一个立有大功的锦衣卫老飞鱼,袍泽弟兄们会心寒。”
“当大掌柜的,最忌讳寒下面人的心。”
赵向佛道:“可是,你若不在明面上治我的罪,李东阳、谢迁的冤屈就洗不干净。”
“你要如何对朝野解释那两份栽赃密档?”
常风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赵向佛朝着常风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常爷,我欠你一次。今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常风道:“你们父子先去南司值房歇息。在明日早朝之前,你们不得离开锦衣卫半步。”
赵家父子走后,徐胖子意味深长的说:“慈不掌兵,义不养财。常爷,你是在放虎归山。”
常风笑道:“只听说怡红楼大同婆姨居多,没听说有扬州瘦马啊!”
“徐爷最近跟哪位识文断字的小瘦马学的,说话都是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
徐胖子有些发急:“常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再有两个半时辰就早朝了。你不究赵向佛,就没法说明白假私档是如何出现在档房的。”
常风道:“胖子,别急。且看我设下一桌鸿门宴。不对,应该叫稀泥宴。”
后半夜,三更天,怡红楼。
怡红楼的雅间内摆上了一桌酒席。
常风坐在酒桌边打着盹。
不多时,李广和刘璋在徐胖子的引领下进了雅间。
二人皆是睡眼惺忪。
半夜三更,请一个司礼监秉笔,一个工部冬官来烟花柳巷,自然不是那么容易。
徐胖子给他们看了刘平、赵向佛供状的副本。二人这才不情愿的前来。
常风睁开眼。李广骂了一句:“请一个无根之人来青楼。亏你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