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跪倒叩首:“臣在贵州,日日眼前浮现皇上的音容笑貌。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有负圣恩。”
“即便在睡觉时,臣也时常能够梦见跪在这乾清宫大殿,聆听圣训!”
常风的话,归纳起来就一个意思:皇上,我想死你啦!
说这话的时候,常风的眼中流下了两行热泪,“啪哒啪哒”打湿了地板。
跟着王八混,迟早能成精。大明的皇帝、重臣都是演戏的高手,眼泪说来就能来。常风耳闻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人生在世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历史是舞台,朝堂作帷幕。人嘛,该演戏时还是要演戏。才不辜负了皇帝这位金牌VIP观众。
弘治帝大为感慨:“能跟朕称得上君臣相知的人不多。怀恩算一个,王恕算一个,马文升算一个,你常风亦算一个!”
弘治帝直接将常风摆在了怀恩、王恕、马文升的高度。
常风连忙叩首:“皇上错爱臣了。臣岂敢跟国柱相提并论?”
弘治帝道:“你虽还称不上国柱,但你还年轻。若你有七十岁阳寿,还能再为国效力四十一年呢!”
“迟早你会成长为真正的国柱!”
常风嘴上说:“皇上过誉。”
心理却在抱怨:呸呸呸,百无禁忌。老子要活一百年呢!
弘治帝道:“朱骥病逝,锦衣卫不可一日无主。朕决定了,任命你为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常风竟违礼,抬起了头,直视着弘治帝:“皇上,万万不可!臣绝不能担任指挥使!”
弘治帝疑惑:“文官也好,武将也罢。个个盼着升迁。怎么你倒拒绝了锦衣卫的至高权柄?”
常风开始一本正经的说假话:“禀皇上。自洪武十五年设锦衣卫以来,锦衣卫便是血腥的代名词。”
“您是古往今来第一宽厚仁慈的君主。弘治朝的锦衣卫,也应以宽厚仁慈著称于世!”
“臣这九年来杀人太多,满身血腥气,若臣担任指挥使,会让人认为本朝锦衣卫并无改观。”
“右佥事牟斌,比臣更适合担任指挥使。因为他一直是以仁慈著称的!”
“他是出了名的喜好诗词,与诗词大家李梦阳私交甚好,在文官中口碑极佳!”
“且他为人十分正直。普天之下,无一人比他更适合担任指挥使!”
常风说了一大堆假话,主旨就一个:皇上,为了您好,我宁愿不做这个指挥使,让给牟斌做。
怎么样,咱小常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吧?
其实,常风真实想法是:我怕死于非命。指挥使那个位子是三煞位,可怕、可怕。
我可不想坐在刀尖儿上。我是肉体凡胎,不是铁屁股!
至于常风选择举荐牟斌,而非钱宁。则是为他今后在锦衣卫里的实权着想。
牟斌无论资历还是手腕、心机,都不足以真正执掌锦衣卫。
牟斌当了指挥使,锦衣卫的实权还是我常风的。
钱宁则不同。常风太了解这位心狠手辣的替身了。子系中山狼。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身居司礼监首席秉笔,兼任东厂督公的干爹!
让钱宁当了指挥使,他会为了大权排挤我常风。
钱能会为了厂卫皆姓“钱”而打压我常风。
到那时,我就成了养狼为患。所以,让牟斌当指挥使对我最有利。
常风,七窍玲珑心也!
弘治帝再次被常风感动到了!
常风的话句句说在了他的心坎儿上。
弘治帝感慨:“高官厚禄在前,而无动于衷,只心怀朕和朝廷。常风,你堪称本朝贤人!”
九年相处,已经让常风摸透了弘治帝的好恶。
弘治帝就喜欢因公废私的臣子。
皇帝被一个家奴摸得透透的,其实是皇帝的悲哀。
常风正色道:“禀皇上。贤人二字臣万万不敢当。只有怀恩、王恕、马文升那样的人,才称得上贤人。”
“臣,只是一个忠于皇上的庸碌之徒罢了!”
弘治帝一拍龙案:“好一个庸碌之徒!朝廷多几个你这样的庸碌之徒,天下何愁不安?百姓何愁不宁?”
“你此番出京,作为钦差在思南宣慰司完成了改土归流。此乃大功一件,朕不能不赏!”
“钱能何在?”
钱能走进了大殿:“老奴在。”
弘治帝命他道:“命内阁拟旨,升牟斌为锦衣卫指挥使;原左同知张鹤龄,升后军都督;原右同知张延龄,升右军都督同知。”
“常风接任指挥左同知!”
“另,右同知、左右佥事三员空额,由常风选定人选。报内阁拟旨升授!”
这道旨意有两个亮点。第一个亮点,弘治帝时时处处想着两个小舅子。打着给常风腾地方的名义,将二人升为了明军的督帅。
第二个亮点,锦衣卫的右同知、左右佥事皆是要职。历代都是皇帝钦点。
这一回,弘治帝却将三个要职的任免权交给了常风。可谓是恩荣无二,信任无二。
常风不能再客气了。再客气就显得假。
他叩首道:“臣领旨谢恩!”
弘治帝笑道:“你出京办差一年了。快回家团聚去吧!哦,朕命御膳房去你府上,算朕赐你一桌团圆宴。”
这又是一桩恩赏。传出去:瞧,皇上派自己的厨子来我家做饭。嘿,我常家真是倍儿有面子!
常风走退出乾清宫大殿,走到了宫门口。
徐胖子迎了上来:“咋样了?拿下指挥使的金交椅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