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天冷不如倾心买醉,东都寒夜楼名满天下,皆因它是朝廷教坊司最大的花乐楼。西阳皇帝在位时厌倦战事,一度寄情剑酒不理朝政。
某一日天寒地冻,皇帝微熏兴起偷偷跳出宫墙,见满街行人聚在花楼下争抢绣球,稀里糊涂把绣球抢在怀中。
花楼之人不论司官还是鸨母身份低贱,有谁见过当朝皇帝?见来人气度不凡,出手豪阔,都以为是京城哪家的贵公子,赶紧唤出当红花魁小心伺候。
西阳皇帝自幼修行龙相功法,改颜驻容,面貌身板英俊挺拔,恰逢凤九鸢刚刚出道,两人一见倾心,从此多了一段孽缘。
“紫衣,其实你我都错了。愁云不开,明月何来?三日前见了这位小公子,有幸听他鸣箫,他已经帮我解开缠丝结了!”
风婆娑说话间微微一笑,令人有春风拂面之感。这位老婆婆和龙奶奶岁数相仿,可无论怎么看她都更像少女。
青灵山龙相寺是皇家寺院,密传一门龙相功法,采撷天地气修炼金刚身。西阳皇帝将功法偷偷传给风婆娑,所以年近百岁犹有少女姿容。
“小公子一表人才,神雷冰息不输清岚之气。想想他自散龙相重修清岚,躲在山里不肯见人,应该说比我早看开了。”
风婆娑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接着又道。
“这些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如今我这心里,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每日闲看花开,品品茶香,能把这手本事传下去,也不枉来人间一回。”
“姑娘,你真放下了?”
“嗯,放下了。这些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龙紫衣听见这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低着头半晌不语。花开终有花落时,在这里陪了她几十年,不就在等这一刻吗?她放下了,可自己呢?
她二人,一个爱了不该爱的人,一个爱上了不能爱的人,伤情至深从此归隐茶林。风婆娑每年去城里收孤女抚养,教她们斗针工巧之技。几十年下来开宗立派,江湖立名“茗绣宗”。
“小公子,你这口神雷冰息正好用来修补日月结气罩,说不定还能新增法力。不是婆婆架子大把你晾了几日。是因为啊,修补这件法宝还要集齐三种材料,如今两样东西已经有了,另一件则在自己身上。明早你带上法宝来楼里见我,紫衣你也一同来。”
不等翼儿回话,凤舞木鸢降落,风婆娑踏上木鸢自顾飞去。裙衣带水,悠然乘风。翼儿还在琢磨她说的三件材料究竟是什么东西?龙紫衣走过去捡起面纱递到他手里。
“孩子,世人曾以千金求姑娘一物,这面纱你拿去吧。以后有机会带给她心中挂念之人。”
翼儿接过面纱点头答应,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自己不过是随口打了个喷嚏,怎么就成了修补法宝的材料?
正寻思间,山庄亮起一排火把,一群茶女叽叽喳喳跑到半山开始采摘枯萎的茶叶。龙紫衣看到这种情况,回头朝翼儿半是埋怨半是夸赞。
“你这孩子倒也奇了,这几天凤姑娘正犯愁找谁去要天地之气呢?若不是你喷出这么一口,恐怕还要在庄上再多住些日子。”
“啊!龙奶奶,你是说我打个喷嚏竟成了天地之气?”
“是啊!好孩子,天地之气包罗万象,可不是谁说有就能有的。你这口气不光有神雷冰雪的纯洁,更有满月盈空的旷辽。”
龙紫衣眼睛盯着远处望月楼怅然出神,念珠越揉越快,言语颇为激动。
翌日一早沐浴熏香,取出日月结气罩收进怀里。龙奶奶吩咐灶房熬了一窝莲子粥,笑嘻嘻坐在旁边看他吃下。
昨晚茶坊忙了一整夜,清晨起床茶工人数明显比往日少。龙奶奶来时手上拎着一个荷包,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今日再进望月楼,心情大不一样。红莲城规模远大于茗绣山庄,然而无论怎么比,始终少了一份霸凌天下的皇家气派。
一路与龙奶奶聊天,才知山庄收取金银是用来抽丝,黄金白银色如日月,成丝柔软,正是最上等的丝织用物。拜山之人,或是有求于风婆婆工巧之技,或是来交换消息。
客人求见主人还有一个规矩,就是要说出一条有价值的江湖消息,难怪风婆娑连庸夫子已炼成清岚之气的事都知道。老皇帝虽是她一辈子不想再见之人,却也是每晚都在思念的人。
三楼屏风撤去,堂中架起了一台织布机。“啪哒啪哒”,踏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风婆娑裙摆垂在地板上,听见来人脚步声,回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