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乾元门,修内司和八作司的工人正在修缮太庙,工期也快临近了。过了秘书省、尚书省以及那庄严肃穆的开封府、相国寺,轿舆便在汴河与御道的交叉口停下了。
小主,
这就是大宋东京最为繁华的汴州桥街,官称天汉桥,俗称州桥。
下了轿子,吕端南北望去,虽比往日朴素了许多,然不愧是帝国大都,满城数十万臣民,就数这里最为繁华热闹,依旧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几个侍卫随从,紧紧跟在宰相身后,生怕路人碰到了吕端的身子。身着便服的宰相,白髯朗朗,依旧的庄肃威严。但现在他也如同百姓一般,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这背手缓步的老翁,便是当今大宋朝,不,是整个天下权力最大最盛的帝国宰相。
嘈杂无比的街巷,商贸往来,即使是汉唐盛世也比不过。天子授予商贸的权利和恩泽,让太宗朝三百万赋税中居然一半是商业税收。
自有生民以来,还没有一个朝代,如此重视过商业贸易,商人地位史无前例地提高了。
六十年后,一代大文豪苏轼将跟着他的父亲和弟弟,来到京城考科举,他们将带着眉山货物来此经营,以便落户东京。而法律规定,在汴京城内只要住上一年,政府便承认户籍。于是大宋皇都,将迎来世界史上第一个百万大城市的辉煌。
而现在,一切都正在进行。
但今天,宰相无心于观赏之事。
“四海楼。”
吕端在二十米外便望见了三个赫然大字,连当朝宰相都不得不摇头赞叹,这酒楼实在是太壮丽了。
“快!快去喊你们掌柜子出来!”
一侍卫习惯了呼前呵后,刚说完,吕端便挥手止住了他,“不得放肆。”
“是。”
吕端想抬头看了眼匾额,却已经看不到了,那“四海楼”三个大字,太高了,如今只能看见门前数位书法家留下的墨宝和赞誉。
“东西南北,四海之内皆兄弟;
春夏秋冬,千金之有贵登临。”
扫过一眼对联,那吕端就吩咐道:
“你们四个留在这等我,你们三人随我进去。”
吕端刚吩咐完,身后就吵闹几句,“干什么玩意的!赶紧走开,别挡道。”
“还让不让人过了,滚开,长没长眼呐!”
一侍卫咬牙一回头,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公子哥,仗着身边五六个小厮,满口胡言起来,完全没把目上六位壮阔高大的侍卫放在眼里。
“你再说一句?”
那侍卫已经变脸,刚要指着那人,另一侍卫一把打下他的手,转身就给吕端让了道路。本来吕端要给这即将出门的公子哥让半个肩膀的空间,谁知,那人靠近吕端时便停下了。仰头一乜吕端,上下瞅了瞅,口内便随之一句,“都快入土的人了,来这地方,也不怕被挤着。”
刚说完,没等吕端眉头一皱,那公子哥的身子,好似一块肉饼一般,就飞也似的被扔出了拥挤的人群,随后便是哭爹喊娘的痛不如死。
“来人呐,快来救,救我……”
小厮们还没反应过来,却不见了主子,脑袋里的反应速度,跟不上手中拳头的速度,齐齐都挥向他们眼目前突然一步踏脚,扔出主子的侍卫。
谁知这是迟那时快,几个侍卫全都没动步子,吕端也没动分毫,而几个小厮却全都飞身摔了出去,哭喊声不绝于耳,但却是几层过往人之外了。
惊慌,感叹,恐惧,来不及一下子都在客人们的心头脑际旋转,而句段已然进了四海楼。
身后是嘈杂的人群,身前是来往的客人,吕端两目所到之处,尽是朴素的装扮,毫无心中曾经听说过的灯红酒绿,灿如艳霞。
他们不知,此时,二楼到五楼四层之上,几个分明的角落,全都站住了等待他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