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万安。”我欠了欠身,仰头向她望去:“此举危险,公主小心别跌下来了。”
她不言,目光向着天边的朝阳眺望。静默了许久之后,她嘶哑着声音说道:“我第一次见他时,就在这里。”
“那会儿我不过才十三岁,因为总也学不会女红,被母妃责骂后,便一个人悄悄地躲到了这里。”
“其实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想要得到父王的认可,很努力地想要让母妃感到满意。可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我身为女子的事实。”
“宫里人人都说父王母妃最疼爱我,可只有我自己知道,父王的目光总是落在兄长和幼弟们身上,母妃总在夜深人静时、哭着询问我为何父王还不来瞧她。”
“我也想成为建功立业能为他们带来荣耀的男子。”文楚美丽的双眼忽闪着,落下了两行滚滚的泪水:“可我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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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落日和晚霞瑰丽的傍晚,我就像此时一样在这里独自坐着,我坐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可父王和母妃没有一人来寻过我。”
“直到我坐得双腿发麻跌下高墙时,一位姿容绝尘的公子接住了我。”
说到这里时,她迷茫的泪眼忽然清澈起来:“我从没有见过那般温柔俊朗的男子。”
“他告诉我女子亦能顶天立地的站在这世间,他告诉我不必为了旁人的眼光看轻自己,他告诉我要学会在无人问津的孤独里、默默地将悲痛转换为力量。”
“我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我遇见了那道世上最明亮的光,我要抓住它、将它永久地留在我身边。”
“我开始疯狂地向他靠近,我迷恋他的眉眼、迷恋他的怀抱、迷恋他的一切。”
“可他却告诉我,他只将我当做同大王一样的晚辈。”
“我好不甘心啊,为什么所有我爱的人都不爱我!”
文楚凄厉的哭吼着,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我越向他靠拢,他就离我越远。后来我被迫去了遥远的燕地,受尽了世人的冷眼。”
“他是我能在异国他乡坚持下来的唯一希望,我那时日日都在想、是否只要我离他远一些,他反倒会靠过来?”
“可他没有、他没有…”她的双肩在风中剧烈地颤抖:“我恨极了!我恼极了!我竖起浑身的尖刺开始变得令宫人们闻风丧胆、我找来一大群和他相像的面首肆意羞辱嘲讽,他却仍旧不为所动!”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抢走了我爱了十多年的光亮。”她淌着满脸的泪水向我哭喊:“我讨厌的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而现在他死了!”
“他居然就这样死了!”文楚难以置信地伸手揪住胸前的衣襟:“他怎么能死呢?他怎么可以死呢!”
“那样风光霁月的他,居然死了…”
“父王死了,母后死了,他也死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都没有了…”
文楚绝望的哭声长久地荡在晨风中,荡得我泪流满面。
“死亡终结的是生命,不是情意。”我擦去颊边的泪:“周重之事还未多谢公主,但能否请公主代我向他问问武安君的去向?”
“武安君已离开咸阳三月,却无半点消息传来,臣妇很是忧心。”我再次向她俯下身去。
“你问他做什么。”文楚也别过头去拭了泪:“你此刻的当务之急,是平安地将腹中孩子生下。”
“武安君与阿冉是至友之交,若阿冉在的话,定也会忧心他的去向。”我有些焦急:“请公主替臣妇问问吧!”
“你先走吧。”文楚恍惚了一瞬:“为了安全,本宫已将周重送出城外,轻易是见不到他的,若得了机会,会替你问上一句的。”
“谢公主,臣妇告退。”我应了一声,慢慢走远了。
难道这偌大的王宫中,竟无一人知晓叔白的去向吗?为何不管我向谁问起,都是这样模凌两可的回答。
耽搁了一阵后,和江姑姑赶到飞云宫时,已是午间了。
飞云宫里静悄悄的,宫人们看见我的到来,皆快速地行礼退去,仿佛我是个什么近不得身的毒物一般。
但我也毫不在意,只自顾地在叶阳的寝殿外叩了门。
“进。”一道低沉的女声从里间传来,是叶阳。
“是。”我答着,提了食盒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