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看起来都好像平静的毫无一丝波澜,可认真思忖时,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叔白回来了吗?他到底去了哪里?”我问着问着,声音渐渐高亢起来,为何我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朝中之事,您还是别过问了,况且属下也知之甚少。”周重神色凝重,看向我的目光同样忧虑。
“那不是朝中之事,那是我的夫君和兄长之事。”我的鼻尖逐渐酸涩,说出来的话碎不成声:“我怎么可能不过问,怎么可能不忧心?”
“周将军,知之甚少便算是知情,请你告诉我,阿冉和叔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声泪俱下地哀求着周重:“即便帮不上他,也好过干看着他的困顿一无所知啊。”
周重迟疑了片刻,终是娓娓向我讲诉起了原委:“韩魏交战几近半载,因不敌魏国伏击,韩国已痛失城池五座,早在太后薨逝之前,韩王桓便曾上书请求过大王派兵支援,可大王却按兵不动。”
“韩国地处秦国边界,是我大秦借道东进的屏障与保护,若真被魏国攻下,唇亡齿寒的道理侯爷懂,夫人自然也是懂得的。”
“可无论侯爷和大良造如何上书,大王皆是驳回。”
“直至昨夜魏王襄传信,属下才知大良造于魏国被困。”
我的脑中轰然一声巨响,想起魏冉曾让我带给白起的那句话,太后已逝,可乘风而去了,踉跄着差点跌倒在地。
“是阿冉,派叔白攻打魏国、意图援韩?”我的耳中不断轰鸣,连自己的声音都仿佛是来自天外。
“是。”周重扶我一把,沉重答道。
“大王为何不派兵支援韩国?”
“太尉范雎力荐。”
范雎!范雎!又是范雎!汹涌的泪水长流,我抱着手中的食盒缓缓蹲下,是我曾经、亲口举荐的范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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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周重俯身欲将我扶起。
我艰难地向他摆了摆手:“继续说。”
“大王震怒,痛斥侯爷独断专权,于今日早朝时,收回了侯爷手中一半兵权。”周重颓然地降低了声音:“可范雎却仍是紧咬不放,怒骂侯爷作为外戚越过大王私自调兵,是秦国的大患。”
耳边突然响起义渠王被杀时的声声赌咒。
“魏冉!白起!本王今日纵然身死,可焉知你们二人他日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本王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你们二人早晚都会死在这竖子手上!”
“飞鸟尽,良弓藏…飞鸟尽,良弓藏…”我喃喃自语地念着这两句话,脑中已一片混沌空白。
“夫人…”周重接下来的话,我已然听不清了。
呵,好一场栩栩如生的大戏啊,这唱戏的君臣二人,岂会真的不知韩国就之于秦国的重要!
不是魏冉专权,是他们在逼他专权!他们知他胸中大义、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国被剿,他们在用秦国的将来逼他!
多么可笑,君主以国之未来逼迫臣子,只为了收回他手中的权柄。
“夫人,您还是回去吧,早朝时大王便晾了侯爷半日,今夜不知何时才能归府了。”周重迷茫又无措地规劝着我,他大概也是在责备自己无计可施吧。
“晾了半日?”我眉间一抖,怪不得他会那样疲惫。
“是。”
我抱起手中食盒,再度笔直地站了起来,阿冉,你累,我便陪着你一同累。
“夫人,回去吧。”
“周将军,你别再劝了,我绝不走。”我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幽深的宫道。
那宫道长无尽头,张着黑色的大口似要将一切吞噬。
这冬日的夜太冷太绵长了,直冻得人瑟瑟发抖手足僵疼。
而我的阿冉腹中空空,或许连一盏热茶也没有。
大雪又开始绵绵不绝,仿佛要将我们一生的雪,都下在这个无法相拥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