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道全闻言,心下一惊,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当时也不知抽的什么风,竟敢在大殿之上反对陛下,这可是欺君忤逆的死罪,一念至此,卢道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江大人救我!”
江清一脸愁容,叹息一声,说道:“卢贤侄先起来吧,这事可大可小,就看陛下的意思了。老夫必定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这几日,除了老夫之外,其余官员能不见就先别见了,以免再生事端,只求你吉人天相,能安稳度过此劫。”说完挥了挥手,算是下了逐客令。
等到卢道全走后,江清脸上浮现出笑意,啧啧道:“卢林乙聪明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憨货儿子,老夫只不过替你挖了个浅坑,你自己不迈过去也就算了,反倒越陷越深,也罢,既然你如此大方,那杨远的三千两黄金,老夫便笑纳了。”
浑浑噩噩回到尚书府上,卢道全依旧神不守舍,卢夫人见状,料想今日早朝必有大事发生,忙问道:“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接连问了三遍,卢道全才回过神来,哭丧着脸将今日殿上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卢夫人本就是温婉的小家碧玉,卢家大小事宜向来由卢道全做主,此时卢夫人也慌了神,连声问道:“夫君得罪了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妻子询问,卢道全虽心乱如麻,却不忍妻子担忧,反过来安慰道:“为夫已经求江大人相助了,但愿能够逢凶化吉,顺利度过此劫。”
夫妻二人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三天,说来也巧,不知是否是梁武帝刻意为之,这三日来一直称病不出早朝,卢道全也猜不透帝王心思。可卢道全不知道的是,这段日子里,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手段齐出,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秘密谋划中。
话说那日早朝之后,梁武帝面色铁青回到福宁殿内,贴身宫女见状,立马上前准备替陛下更衣,却被梁武帝一巴掌扇倒在地,其他下人得见,全都吓得不敢上前。梁武帝似乎犹不解气,在殿内一通乱砸,偌大的福宁殿内,竟无一人敢靠近,下人们全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终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砸了没一会,梁武帝已是大汗淋漓,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众下人早就逃了出去,生怕被梁武帝迁怒,白白丢了性命。这时,一名黑衣老者从福宁殿深处走了出来,落地无声,直到站在梁武帝面前,后者才察觉到。见到此人,梁武帝立时爬了起来,一揖到底,竭力控制着呼吸,说道:“靖全见过帝师,不知何事惊扰帝师大驾?”
那老者神情淡漠,缓声说道:“你在福宁殿里大发雷霆,怕不是因为今日早朝迁都一事受挫了吧。”
梁武帝点了点头,答道:“帝师猜的不错,今日早朝,靖全询问百官如何看待迁都一事,那新任礼部尚书卢道全,小小的三品官员,竟敢在大殿之上当众忤逆寡人,靖全按照帝师的吩咐,要在百官面前制怒,装作明辨事理,可这口气,靖全着实是咽不下去!”
“所以你就将气撒在这些下人身上?”老者嗤笑一声,“为师常常教导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啊,就是性子太急,远不如你那兄长沉稳。”
对于老者的斥责,梁武帝却表现的十分恭敬,连连点头。老者心中将那个名字默念一遍,拍了拍梁武帝的肩膀,笑道:“也罢,为师有一计,不但可以替你出这口恶气,更不会让人落下话柄。”
二人耳语了一阵,梁武帝抚掌大笑:“多谢帝师相助。”
那老者似乎颇为不耐,摆了摆手,径直朝着福宁殿深处走去。只见皇帝龙榻一旁的墙面上竟有着一道暗门,阴气森森,直通地底,那老者点燃火折子,缓步走了进去,转动机括,一旁的书柜便移了过来,将暗门牢牢挡住。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惊异,为何皇帝寝宫内暗藏密道?这老者又是什么身份,竟能被当今圣上称谓师尊?
那老者拾阶而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处密室内,密室构造简易,除去满墙书籍外,只剩一张床铺和几身早已被洗的发白的老旧衣物,可这间密室在当初建造之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不仅冬暖夏凉,更能清楚洞悉整个福宁殿内任何动静。老者点燃油灯,闭目养神,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自顾自说道:“想当年,你我并号龙潜凤翔,二人联手,败尽天下谋士,何等风光,可二十年前,一向信奉天命的你却冥顽不灵,不肯按照推衍,想要逆天改命,替梁国延续短短三十年国祚,一步错步步错,你这个当年号称算无遗策的第一谋士,最后却落得个凄惨下场。”
“二十年前,你我意见相左,便意味着分道扬镳,在其位谋其政,如今你儿子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如今老夫借冯家小儿之手送你儿孙去黄泉路上见你,也算功德一件。卢兄啊卢兄,你常常告诫我,斩草需除根呐!”
龙潜、凤翔,三十年前联袂出世,二人所学驳杂,一正一齐,辅佐梁顺帝败尽天下诸侯,将梁国版图扩张至如今的万里疆土,而这位老者,便是当年号称凤翔的无双谋士——曲怀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