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蒙守光,似是又想到了往日,目露悲悸,瓮里瓮气:
“一定是那两个卫氏奸王进谗言,挑拨圣人与王爷关系!奸人误国,其心当诛!”
预想之中最坏的一种小概率情况还是发生了,
欧阳戎凝眉。
洛阳朝堂那位女帝态度骤变,这道消息来的太过迅急,令人毫无缓冲准备。
本来他此前一直笃信,这么多年沉浸朝堂,这位女帝已经千锤百炼成一位合格政治家,不管是帝王术,还是立储君这件事上,都是一位拎得清的老手。
因此在大的方向上,她的反应与举止,应该都是有迹可寻的。
可是现实,有时候,往往比话本还要荒诞无逻辑。
欧阳戎怔怔看着屋内的离闲、离大郎、韦眉、郭遇等人面如死灰。
他蓦然想到,自己可能是算漏了一个环节。
历史上,好像再英明神武、老谋深算的帝王步入晚年后,大多都会昏聩糊涂起来,就像老而不死是为贼。
而洛阳朝堂最高处龙椅上那位坐北朝南的大周开国天子,已经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妇人了,虽然宫中青春少男的面首不少。
但是大周颂德中枢与四方佛像的事,也不太像是正常有励精图治之心的皇帝能整出来的活计,更何况,谁知道除了废帝离闲一家外,女帝卫昭还有没有其它暗藏的备胎,丢弃一个,也不足为惜……
“夫子、沈大人那边什么反应?”欧阳戎忽然问。
郭遇脸色一愣,摇摇头:
“不知,相王殿下第一时间冒死传出消息,让相王府立马派在下和蒙将军赶来知会,咱们出发前,夫子、沈大人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也不知现在洛阳那边怎么样了……”
欧阳戎顿时沉默,
难怪今日下午收到的恩师谢旬寄来信件里,没有提到此急事,他寄出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在八月八日夜之前。
说不定恩师谢旬、沈大人他们最新的来信已经在路上了,虽然现在看,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超出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十分容易打乱一个聪明自信者的阵脚,而政治斗争,既残酷又迅速,难以给人抉择的时间,一招不慎,作出误判,就是万劫不复。
欧阳戎微微喘气,深知此刻险峻,努力保持冷静。
利用现有的这些碎片信息,他脑子急速分析,
可却越想越是心凉。
“在下和蒙将军,比这批女官天使稍晚半日离开洛阳,不过日夜兼程赶着,和她们一起在扬州换乘,现在千追万赶,下抢在她们之前过来。”
郭遇急慌慌的催促道:
“王爷,世子,欧阳长史,洛阳天使的船只明日上午就要到浔阳渡!
“你们快快想办法……要不,还是快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花厅内的氛围急躁起来。
“逃,咱们能逃去哪?”
离闲摇摇欲坠,被妻子、长子堪堪扶着,他面露死色。
离裹儿袖中紧攥一柄信剑,俏脸出神,突然开口:“王俊之就在隔壁。”
“对对对!还有王俊之,李正炎,他们在西南……”
看样子还剩下一夜逍遥王爷可做的离闲,就像是一位迷失沙漠快要渴死、却望见绿洲的旅人,激灵起来,
他慌张招呼起众人,就要逃出门,可旋即,身后方传来一道轻轻呼喊:
“大师兄……”
谢令姜小脸担忧的呼喊了声站在原地、低头不语的俊朗青年。
“檀郎。”
“檀郎,你……伱怎么看。”
离闲、离大郎、离裹儿、韦眉纷纷停住慌急脚步,一家人默契的望向依旧岿然不动的某人,聚精会神的等待他点头。
冒死报信的郭遇、蒙守光二人亦是顿足,跟随着转头,或打量或好奇的看着这位在浔阳王府话语权似乎极重的“檀郎”。
欧阳戎抬起头,看了眼周围一圈神态各异的脸庞。
他知道。
一个生死攸关的抉择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