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八、烈女

她蹲下,默默递碗,给他的干涩嘴唇喂了一口水。

“想活着再见谢家姐姐,等会儿,就别出声。”离裹儿微笑说。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隐隐还有卫少玄的声音。

离裹儿把碗搁在似醒似昏的闭目青年手边,立起身,低头理了理袖口衣领,优雅走出。

……

一路追杀。

卫少玄冷笑,不慌不忙。

他不时蹲身,手指捻一捻地上的灰尘泥土。

偶尔还凑到鼻间嗅一嗅,手肘撑着膝盖,拎起刀尖,指一指前面分岔路的某个方向,示意追击。

卫少玄又找到了,当初被义父改名下放到漠北边军、在一支斥候探马小队历练日子的感觉。

也像今日这般追杀猎物。

虽然眼下这些偏安江南的“猎物”们幼稚了点,没有那些反侦察娴熟的游牧部落汉子那么狡猾有难度,甚至双方还要时常在“大漠孤烟直”的草原上,捉对厮杀。

但也算是帮他忆苦思甜,小小助兴了下不是?

且在这趟鼎剑之行之前,卫少玄是被魏王匆忙从漠北边军召回。

这一次当斥候探马的磨练经历,他不仅领悟通透了兵家道脉的第九品“武夫”,他还隐隐摸到了第八品“魏武卒”的门槛,似是一脚就能迈进。

只因鼎剑之事,卫少玄反而要千方百计的压制住升品。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与义父、父王准备的太久太久了,整座魏王府也对他寄予厚望!

卫少玄摸了摸手臂上的绑带伤口,回过头,如狼般看了眼文殊菩萨殿方向,眼神阴冷。

这谢氏女简直找死,待他成为执剑人,尝试晋升第八品,再回头去好好收拾她!在执剑人面前,高一品又如何?

“等等,停步!”

卫少玄抬手,身后八位侍卫,在一座院子内一齐顿步,他如鹰环视一圈左右。

没去搭理院内瑟瑟发抖的老幼病残,他忽然蹲下,手指又捻了捻地上灰尘脚印。

卫少玄忽然站起身,手接连指向几个方向,冷声:

“呵,以为分头走就能跑掉?分头追,你,带人往那边去,你……最重要的这个,往这条路跑了,本少亲自追……”

卫少玄嘴里吩咐了几句,领命的手下们,却发现面前这位魏王之子的眼睛,斜斜的盯着不远处一座似是厨房的屋子。

卫少玄瞥了眼脚下的蛛丝马迹,满脸玩味。

他歪头,身子丝毫未动。

因为最重要的猎物就在这里。

可下一霎那,卫少玄脸色愣了下。

不等他继续忽悠戏耍完,一道翩若惊鸿的倩影已经自己走了出来。

大大方方,俏脸表情自然。

就像在这里专门等他们的一样。

“卫表兄。”

离裹儿走上前,毫不犹豫道:

“奴家想通了,奴家要去洛阳,要去见祖母和卫表伯。

“奴家不想跟他们走了,还有那个姓谢的管家婆,未免管的太宽了些,她与卫公子的恩怨,和奴家何干?

“莫名其妙。”

离裹儿摇摇头,轻咬嘴唇,因为刚刚的急促奔跑,脸颊淡淡粉红,简直我见犹怜。

卫少玄怔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压住喜色,保持淡然,手中腰刀丢见身侧属下怀里:“刀乱丢什么?收好。”

教训了一句,他回过头,取出一把折扇,轻摇扇风:

“那个谢氏女,本公子也很讨厌,这陈郡谢氏,总与我们卫氏不对付,以为远在江南就能无虞了?等卫氏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他们。

“裹儿表妹说的对,跑什么啊,表叔父未免也太惊弓之鸟了些,都是表亲,都说他乡遇故知,还能害了他不成。”

卫少玄摇摇头,走上前,来到离裹儿身边,不动声色,软言说:

“裹儿表妹,咱们离卫两家之间,很多事情,都是这些外姓人唆使挑拨的,不是非黑即白,你祖母对此就一向深恶痛觉,这些外人尽离间咱们两家亲情。

“等表兄我带你回到洛京,你就会明白的,话说,你那姑姑长乐公主,不也与我们卫家关系和睦?”

卫少玄却没想到,离裹儿轻轻摇了摇头,说出的话也令他有些惊讶:

“也不算是被挑拨,我阿父与阿兄是本来就笨,总是芥蒂当年祖母做的事情,他们又无能为力,所以是自己没用,却只能把怨气撒在你们卫氏头上。”

卫少玄余光看见,梅花妆小女郎嘴角牵起一抹嫌弃的弧度,清脆道:

“有本事,他们怎么不去把失去的全抢回来,就知道自艾自怨,不还是作为太宗子嗣,一点本事没有,斗不过祖母?这与你们卫氏子弟何干。

“愿赌服输,成王败寇,很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就想不通呢?”

能得佳人信任、成为倾述对象,卫少玄精神震了下,他还发现离裹儿提到那位祖母时,眸底是藏不住的憧憬艳羡,不似作假。

果然,女子大都慕强,他暗道一句,轻笑安慰:

“没事没事,只要裹儿表妹你想通了就行,至于他们……”

卫少玄左右看了看离闲等人逃去的方向,脸色略微犹豫,准备转头吩咐。

“别管他们了。”离裹儿面色自然的挥挥手,忽然转头,一脸好奇问:“对了,表兄,你之前说,给奴家看的佛迹是什么?”

卫少玄闻言一笑,将离闲等人抛掷脑后,卖关子说:“走,带你去个地方,你马上就能知晓。”

离裹儿微笑:“要不你先讲讲……”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从抄经殿方向匆忙跑来,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