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下还挺出名的。”
欧阳戎放下文书与令牌,看了一圈左右四周,笑说了句。
他又脸色歉意:
“只可惜在下却不认识阁下,失敬失敬。”
“低微宫妇,不值一哂。”
“阁下如此大的排场,可不像是低微宫妇这么简单。”
“奉命而来罢了,哪有欧阳县令名盛。”
妙真颔首道:
“直谏公主、触怒陛下,还能活的好好的,欧阳县令这正人君子之名播扬天下,神都朝野谁人不知?妾身在宫中也是略有耳闻。”
“过奖过奖。”欧阳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摆摆手。
妙真又语气悠悠道:
“长乐公主殿下说‘此子讪君以卖直耶’、‘伪君子也’。”
欧阳戎挑眉,没等他开口,妙真话锋一转,微微一笑:
“欧阳县令可别误会,公主殿下在陛下面前说此话,是在保你。
“那日朝会将你廷杖下狱,陛下正在气头上,本欲直接斩你,可听到殿下言语,便挥袖丢下一句‘棺材都备好了?是想青史留名?偏不遂此竖子愿,汝欲做比干,寡人才不是纣王!’。
“也得亏公主殿下拐弯说话、几位朝中老臣上书求情,欧阳县令才得以幸免遇难,这名气可真不容易赚啊。”
妙真微微一笑。
欧阳戎也笑了,看了妙真一眼,面前这位六品女官是在拐着弯骂他呢。
被他谏告的长乐公主,反过来替他脱身,让龙颜大怒的卫氏女帝止住杀意……若是欧阳戎点头领恩、认同了妙真说法,那岂不愈发侧目印证了他是沽名钓誉,是不懂事的疯狗乱咬?
欧阳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脸色惋惜。
妙真侧目:“欧阳县令摇头叹气作何?”
欧阳戎没有马上说话,随手将文书、令牌等物递还给了妙真,同时泰然自若的指了指文书令牌道:
“在叹阁下难怪只是六品女官,看来此生都要止步于此了,在下只觉有点可惜。”
妙真微微皱眉:“何出此言?”
欧阳戎耸肩:
“阁下连圣上心意都不懂,得亏还在陛下身边伺候,建议阁下以后不要在早上或晚上服侍陛下,尽量赶在中午。”
“为何早上、晚上不行?”
“因为早晚要完。”
“……”
四周人群隐隐响起一阵哄笑,忍俊不禁。
妙真脸色拉了下去,目光冷冷道:“好笑吗?”
场上立马噤声。
欧阳戎笑道:“不好笑,有点冷,但是实话罢了。”
他面朝北方洛阳方向,微微拱手说:
“圣上若是真要杀人,这天下谁能拦得住?激将法能行?长乐公主不过是知母莫若女,明白圣上保人的心意,才递出梯子,让圣上顺驴下坡。
“长乐公主哪里会想保住在下,奢华宴会、与民争利,这些本是自污手段,保住她在朝野的逾制恩宠罢了,不过却被在下较真,告至御前,上了回秤,惹得天下皆知,臭名远扬,公主殿下生剥了我的心都有,怎么看,那骂的都是真心话。”
欧阳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道:
“在下要谢也是谢圣主荣恩,为何要谢她?”
妙真脸色微微一变,目不斜视的盯着欧阳戎,一字一句道:
“欧阳县令就这么相信自己简在帝心,陛下舍不得杀伱?有如此圣宠?莫不是在这穷乡僻囊做官做糊涂了,产生了什么幻觉?”
欧阳戎又叹息一声:
“这和有没有圣宠有何关系,阁下看来是真不懂,不是装的。”
气质冷淡的宫装妇人越听欧阳戎话语,脸色越沉,她呵斥道:
“莫要装神弄鬼,拖延时间,有话直接说,别拐弯抹角,没话就让一边去,若是耽搁了圣上吩咐之事,你担不起。”
受到灼灼逼人的语气,欧阳戎似是脾气极好,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乐呵点头:
“耽搁了圣上的事,在下担不起,可是不小心误解了意思、坏了圣上的事,阁下就能担得起了吗?”
他瞥了眼头顶正午的天色,温馨补充了句:“早晚要完啊。”
妙真忽然眯眸:“说。”
欧阳戎背手身后,当着妙真、苏闲夫妇还有全场众人的面,原地来回的悠哉踱步,微微昂起下巴道:
“阁下竟然不知,圣上眼下爱名?早已过了当年那雷霆嗜杀的阶段,不信自己去瞧瞧,大周刚刚立朝时那些出名的酷吏们,现在可还有活跃在朝堂的?
“旗帜鲜明的反对大周新朝者,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无需再动用快刀……”
欧阳戎顿了顿,语气稍微委婉了点:
“嗯,现在圣上念佛心慈,十分爱惜羽毛,是天下众所周知的贤明君主。
“所以阁下可要小心了,别用沿用以前的思维,会错了圣意,胡乱搏名,到时候坏了圣上大事,毁了圣上的贤君之名,在下也难帮阁下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