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些基础的推断。”戴比特·泽姆·沃伊德是在传承科君主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魔术师,一些平庸者难以接触的密辛对他来讲也不过是呼吸般自然存在的常识,“她来到这个宇宙的手段,难道不是‘经由根源’么?”
仅是为了接触根源所需要做出的准备,就足以让她脱离“人类”的存在方式。严格来讲,生理参数完全被固化在自己十七岁的某个时刻的藤丸立香也确实如此。她目前是被拟似第三法重铸过的“静止”之身——这一点在上次的会面中,戴比特已经听对方亲口说过了。在此基础上做出进一步的推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底,这间医务室目前的运转,本质上也并不是基于她本人有维持健康的需求吧?”戴比特直白地指出,“如果不是当初毁灭之爪号上的马尔坎·费若斯身上发生的意外,你甚至不会被召唤出来。”
阿斯克勒庇俄斯沉默了几秒。
“你很敏锐。”希腊医神如此评价,“有一个瞬间,我甚至在考虑是否需要把你灭口。”
——或许藤丸立香自己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但整件事的逻辑确实就是这样运转的:她在为逃出水晶魔宫而第一次以自身为媒介降灵迦尔纳,使用了杀神枪导致全身的皮肤都被献祭剥去后,没有尝试主动为自己召唤医生;她在和科兹最开始同船旅行的那半年里,因为对方精神不稳而两次被对方打成重伤时,也都没有尝试主动为自己召唤医生。但直到阿斯克勒庇俄斯因为一个与迦勒底无关的改造人而被召唤出来时,她本人依旧活蹦乱跳的,身上连个多余的疤都没有。
或许藤丸立香确实在过去的旅程当中自然地掌握了一些战场救护知识,但上述的伤害显然早已经超出了紧急处理所能治疗的范围。在没有专业医生提供帮助的情况下,她到底是怎样复原的呢?
——说到底,她真的从那三次伤害当中“活下来”了吗?拟似第三法所重铸的身体“被杀了还是会死的”这一点,到底是确实如此,抑或不过是本人的一厢情愿呢?
这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没有通过医疗室的使用记录找到,也并不真正敢于放手去找的答案。
“没有那个必要。”戴比特平静地回复,“虽然矫饰真相并非善行,但我毕竟也是魔术师。如果把这当做维持藤丸立香依然身为‘人类’的认知的大型仪式,我也可以对相关问题保持绝对沉默:只要她继续以‘人类代表’的身份为这个宇宙领航,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我也都会为促成这无可辩驳的善行继续保持沉默,支持她继续‘如人类一般生活’下去。”
说到底,阿斯克勒庇俄斯对藤丸立香制定的所谓定期体检、饮食须知、平衡了工作、运动和娱乐项目的日程表,以及八小时睡眠等相关规则,确实都不过是为了以这种近乎刻板的“日常”,令藤丸立香能够在这个陌生的宇宙当中产生“自己依然和过去一样”的这种错觉:
我当然还是人类。
“我只有一个问题。”戴比特继续提问:“藤丸本人,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吗?”
——
但丁站在圣血大教堂的二层走廊的露台上,向下俯瞰着人声鼎沸的大礼堂。
他所站立的位置在结构上毋庸置疑是“二层”,但在高度上,他距离地面约有十米。这处能够俯瞰礼堂的露台大约能令他平视远处圣吉列斯巨像的腰带,也让地面上那些原本宏伟英武的圣血天使兄弟们,在他眼中显得渺小了起来。
这点距离不至于产生如此大的视错觉,但丁清楚,真正导致他产生如此感想的,是角度上的不同:当大家都站在平地上时,一位原铸兄弟和一位首生子兄弟之间的不同当然能被轻易地分辨出来,但当观察者采用起俯瞰的视角时,二者之间身高上的差距会因为角度问题被消弭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