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变节阿斯塔特如任何一个囚犯一样并未着甲,只披着简单地量产出来的长袍蔽体。他有着苍白的皮肤,凌乱的疤痕,漆黑的瞳孔以及暴虐的神态,就和任何一个午夜领主应该有的样子一样。他安静地待在原地,不是因为平静,而是因为他的周围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继续破坏了。康拉德·科兹知晓这一点,因为他也能清楚地读到此人心中引而不发的耻辱以及熊熊燃烧着的怒火。
这人到现在还怀揣着某种报复心理,一些阴暗且上不得台面的软弱想法。科兹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对这名阿斯塔特来讲,它们已经足够作为令他会持久地伺机而动下去的动机了。只要给他一个哪怕微不足道的机会,看似平静的风眼四周就会再次吹起暴烈的狂风。
一万年过去,他的基因子嗣还是这个德行。而这甚至还是被挑拣过的。
科兹对此感到意兴阑珊。如果他想知道,他立刻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但他不想。他把自己的目光从那扇门前移开,但契约的感触并未因此断裂。他寂静无声地继续迈步向前,却依然能感受到那名阿斯塔特迟疑地看向了房间中那扇无法被他自己开启的门前,眼神中透露出一点不可置信的希冀——似乎能隔着完全不透明的材料看见在走廊上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的科兹本人那样。
这让科兹感到一种应激似的反感,并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藤丸立香的契约对这玩意儿的加强怎么还是双向的。
再然后,他选择不“看”得那么仔细。他在这一小段走廊里毫不引人注意地转了一圈,“观察”了他目前所找到的所有的军团子嗣。十八个房间,在走廊的两侧整齐地排成两排,一排九间——考虑到他们的现状,很难说没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影响过这一现实。
这些人中有像第一个那样暴躁的,也有因某种原因产生绝望的,还有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甚至有莫名其妙地跪下祷告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从前的错误,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忏悔。
这令科兹感到有些失望,在失望的同时却又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对自己子嗣的品格还抱有什么虚无缥缈的指望,他只是认为藤丸立香或许能对此做点什么。理论上她可以,而显然,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做。
既然她什么也没有做,那么当康拉德·科兹所预见的那个最糟糕的未来成真时,他应该是可以毫无顾忌地下手的。
他见到了一个预兆,这也是他陡然间心血来潮寻找自己子嗣位置的原因:
他见到自己很快就将杀掉这艘船上所有的午夜领主。而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确实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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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大远征时期,这颗星球上生活着一个崇拜蓝色鸟神的异形文明?”藤丸立香吃力地端着适配阿斯塔特体型的数据板,皱着眉阅读狮鬃号曾经的作战报告。
万幸的是,这艘船在当时也参与了轨道轰炸,又隶属于火翼,因此保留下来了很大一部分那时候的情况。很难说一万年前的作战行动对理解现状会有什么帮助,但藤丸立香依然决定不放过丝毫的细节。
她甚至还分了一点心思遗憾,只可惜不论是数据板的STC还是火翼的编制都没有成功保留到一万年后。
“是的。”兰马洛克无从得知她的小心思,只是尽职尽责地介绍他所知道的情况,“另外,在轨道轰炸的当时,有舰船汇报他们检测到不合常理的亚空间波动。”
“当时的波形图还留存着吗?”
“黑暗天使不会遗漏。”
相应的数据甚至就储存在同一块数据板的附件当中。成功将它找出来之后,藤丸立香只瞥了一眼,就把数据板递给了身后的索姆尼:“拜托请拟合一下当时的数据和现在可以自然监测到的亚空间波动,我感觉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件事大概率不是孤例。对了,记得要考虑下‘大裂隙’对当今现实环境产生的影响,对比时一万年前的数据可以考虑放大倍数。”
索姆尼接过了数据板:“正在进行分析……但我不认为这能够对目前的情况产生什么帮助。”
“不,搞清楚这种事是‘第一次发生’还是‘已经发生过’是很重要的,其表示的象征意义完全不同。”藤丸立香解释了一句,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理解也没关系,你是物质世界的船嘛,亚空间的事情没必要想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