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少年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卢正淳会如此作为,一个小镇最富裕门户的嫡长孙,就这么跪在自己脚边磕头?
刘羡阳脸色纠结,就在此时,一直在观察刘羡阳和卢正淳的草鞋少年,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他轻轻摇头。
刘羡阳于心不忍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陈平安眼神坚毅,不言而喻。
大大咧咧的高大少年,已经有心软的迹象。
可是在黑衣少女眼中烂好人的草鞋少年,此刻反而显得极其铁石心肠。
陈平安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刘羡阳在卢正淳下跪之前,答应下来这笔买卖,说不定最多吃些苦头,但是性命无忧。可是现在刘羡阳,已经陷入自己之前遇到的困境,当时若非齐先生插手,自己的命运就是杀死苻南华,然后被杀,或是云霞山的人,或是老龙城。
而且更致命的是,按照宁姑娘告诉他的“规矩”,卢正淳本身就是小镇人氏的话,他或者卢家要杀刘羡阳,齐先生极有可能是无法管束的。
陈平安心思一转,趁着卢正淳还在拼命磕头,压低嗓音跟刘羡阳说道:“实在不行就假装答应他,咱们先见到阮师傅,等你被收为徒弟再说。”
刘羡阳点了点头,对卢正淳说道:“哥们,你还是先起来吧,起来说话!你他娘的这么整,算哪门子事!”
卢正淳没有起身,抬起头,红肿额头上沾满泥土。
刘羡阳无奈道:“不过你需要先回去,跟他们好好合计合计,商量出一个公道价格才行,别再糊弄我了,我又不是傻子,什么两百贯铜钱,且不说我会不会亏到姥姥家,只说那帮贵人不嫌掉价吗?”
卢正淳缓缓起身,笑道:“是这个理儿!只要你肯松口就好,刘羡阳,以后我卢正淳就是你兄弟了!你认不认我都没关系,反正我认你!”
刘羡阳走过去,跟卢正淳勾肩搭背,一起走向巷口,安慰道:“老卢啊,以后可要带着兄弟一起享福。回头等到这笔买卖谈成了,我怎么都该请你喝顿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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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正淳一边擦抹额头,一边欢畅笑道:“喝酒还不简单,这有什么难的,而且我来请,哪能让你破费,就这么说定,不然老哥我可就生气了。”
刘羡阳哈哈笑道:“就知道老卢你是厚道人,以后跟你混准没错!”
陈平安跟在两人身后,稍稍偏向小巷墙壁一侧,死死盯住巷口那边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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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男子带着少年宋集薪,在年迈管事的领路匣,赶往督造官衙署后厅。
管事说那位远道而来的书院李先生,在此等候了小半个时辰后,说要动身去学塾拜访一位儒门长辈。
宋长镜对此不置一词,只是问道:“死在小巷的那个刺客,查出来是哪方势力的棋子没?”
管事有些犹豫。
宋长镜皱眉道:“嗯?”
年迈老人赶紧弯腰惶恐道:“正是福禄街的宋家。”
宋长镜冷笑道:“也不知道给本王一点点惊喜!”
年迈管事汗如雨下。
宋集薪默不作声,眼神炽热。
学塾内,齐静春轻轻放下书本,转头望去,门口那边站着一位面容英俊的年轻人,高冠儒衫,笑而不语。
齐静春面容沉静,不苟言笑。
小镇上,一个身穿古怪衣服的光头男人,赤脚而行,神色枯槁,来到铁锁井旁,望向深井,双手合十,闭眼轻声道:“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
小镇外,一座山峰之巅,有人立于一株参天古树的粗壮树枝上,眺望小镇轮廓,腰悬一枚虎符,背负一柄长剑。
此方天地之外。
一条倾斜向上、仿佛通天的漫长道路上,四周云雾缭绕,看不到任何风景。
有年纪轻轻的黄冠道姑,身骑白鹿,缓缓登高。
她身旁又有一位面如冠玉的道士,步伐轻灵,如行云流水,有一红一青两条长须大鱼,在他四周萦绕游曳。
儒释道兵,三教一家,即将齐聚于小镇。
小镇南边溪畔的铁匠铺,父女打铁,火星四溅如一场绚烂火雨。
男人手持剑胚,对正在抡锤的马尾辫少女说道:“这段时日,不要去小镇了。”
少女手上的力道立即弱了一大截,感觉全身力气都随着小镇上的吃食点心溜走了。
男人气笑道:“出息!”
少女化悲愤为力量,重重一锤,使劲砸在通红剑条上。
璀璨火花照映之下,少女如一尊火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