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云深处

剑来 烽火戏诸侯 4774 字 14天前

早知道如此,老子就不该吃饱了撑着趟浑水,果然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自己找罪受。

他妈的要是被那家伙晓得这份谍报落在自己手上……

就他那种记仇的德行,不得新账旧账一起算?我是敢还手啊,还是打得过他啊?

越想越恼火,宋集薪继续破口大骂那曾焘的祖宗十八代。

曾焘倒是想要跟那藩王宋睦搏命,换命都在所不惜,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曾焘问道:“姓宋的,既然必死,为何跟我废话这么多?”

宋集薪微笑道:“我跟皇帝陛下是君臣,有什么可聊的,奏对问答而已,你看我连朝会都没参加。跟那个打小就是邻居的新任国师大人,见了面也就只能稍微聊几句,真要聊多了,他想打我我也想骂他,犯不着嘛。”

屋内一位堪称尤物的美妇人,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不错不错,看来跟着宋集薪混,不会闷的。自己是不是也与水君说一声?

妇人叫宫艳,闺名阿妩。这场“审讯”,她就坐在曾焘后边的一张椅子上。

除了曾焘第一眼误以为是王妃的宫艳,还有一个把门的魁梧青壮汉子,九境巅峰武夫,名叫溪蛮,大道根脚是陆地蛟。

既然身为东海水君的王朱来了大骊京城,宫艳在内的四位水府扈从,就跟着主人一起游山玩水一场。刚好有其中两位,道人李拔和武夫溪蛮,他们都想要投靠洛王宋睦,可不敢说什么扶龙、问藩王要不要戴一顶白帽子之类的。

对于李拔和溪蛮的更换门庭,王朱并无任何芥蒂,这次王朱让他们从桐叶洲大渎那边赶来大骊京城,刚好可以引荐给“宋睦”,也算是她对宋集薪一种聊胜于无的补偿吧。

其实李拔他们是有些尴尬的,他们早就知道,昔年那条泥瓶巷,“稚圭”曾经是“宋集薪”的婢女。

如此说来,按“辈分”算,宋睦岂不是是他们主人的主人?

曾经差点被张条霞打死的玉道人黄幔,一个男人,姿容竟是不比宫艳逊色了。

他一直在欣赏墙上的字画。反而是李拔那家伙,没有跟过来见宋集薪,独自在湖边散步,矫情。

在金甲洲创建青章道院的李拔,道号焠掌,他其实也是“国师”出身。可惜交友不慎,倒了八辈子霉,跟那完颜老景是好友。

门口那边,溪蛮不耐烦这些弯来绕去的阴谋诡计,魁梧汉子习惯性掏了掏裤裆,瓮声瓮气问道:“洛王,交给我来毁尸灭迹?”

宋集薪点头,溪蛮便走向椅子,将那曾焘如提起小鸡崽儿似的一把拽起,抬起法袍的袖子,再往里边一丢。

溪蛮问道:“洛王来这边其实是……”

宫艳咳嗽一声,提醒溪蛮别多问些有的没的。

宋集薪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溪蛮。

溪蛮点头道:“晓得这条规矩了。”

黄幔笑道:“洛王,不如让我去趟曾焘所在藩属,会一会那个妇人?看她的行事风格,说不得我还能多出个不记名弟子。”

小主,

宋集薪摇头道:“你就别插手了,交由大骊京城刑部处置。”

黄幔有些遗憾,见过了这场对于大骊王朝来说兴许连朵水花都算不上的小小涟漪,玉道人一时间竟有去陪都当差吃皇粮的兴趣。

宋集薪突然说道:“捎句话给王朱,就说我昔年在志怪书上曾见一句类似青词的残诗,‘四海磨成照胆寒’,这些年始终搜寻不到全篇,听闻龙宫藏书多,问她能不能帮忙补齐,若是找见了,就让人抄录一份寄往陪都藩邸。”

宫艳见屋内俩老爷们都不吱声,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道:“好的,洛王。”

溪蛮是不解真意,他实在是懒得多跑一趟。黄幔却是道心震动,后悔自己不如李拔明智了,缘由?磨海成镜!

————

西边群山之中,那座搬山一空造就出来的还剑湖,确是美景,碧波渊沉,群鱼之宫,此湖属于处州郡府之禁泽,渔网不敢入。

搭建茅屋是随手为之的简单小事,打造闭关的山水阵法,竹素耗费精力不少,不过有梅龛和梅澹荡这对师徒结庐为邻,竹素就没有太过讲究那座阵法的精密。湖边茅屋后边,就是一片青翠竹林,在大骊京城和拜剑台,竹素确实都比较心急,想要速速闭关速速破境,此刻走在竹林小径上,她反而心静了,这条小路多半是昔年当地百姓烧炭伐木取竹觅笋所践,棕竹密翳,大者可以手制行山杖,小者可以为筷箸。

也许是这位女子剑修的姓氏就是“竹”,女子走在竹林幽径,伸出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手,摩挲着竹节。柔和得日光透过竹叶,有一种朦胧的空灵美好,想来月色佳时,也宜夜游?

竹素逐渐生起一种澄澈通灵的心生欢喜之感,她猛地转身走向茅屋,时辰已到,机缘已至,此时不闭关更待何时?!

一条两旁古松参天的黄泥小路,松干如龙鳞。有两位拜剑台地界的访客。乌江双手环臂,怀抱一把乌鞘长刀,身边是一起“飞升”到上界仙班的江湖挚友,袁黄。

乌江说道:“山中仙子确实比江湖女侠要耐看些。你觉得呢?”

袁黄心不在焉道:“都一样吧。”

乌江叹了口气,“你就是还没开窍,哪天开窍了,肯定比我还要猴急。”

袁黄说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将来娶妻生子,只要要求别太高,非要找那种如花似玉的美眷,想来总是不难的。”

乌江气恼道:“这话你也就只敢跟我放屁,有本事跟大风兄、温仔细、道士仙尉他们说去?!”

袁黄一笑置之。

先前跟着罗敷媚他们一起离开藕花福地,游历过桐叶洲,到了落魄山这边,一路饱览山河,刀客乌江觉得十分过瘾。一心想要跟陈平安拜师既学拳法也学剑术的袁黄,却一直未能瞧见那位山主,好在袁黄耐心不错,千辛万苦寻明师,得授一句真传,哪有那么简单,最怕提着猪头也找不到庙,如今他袁黄都算进了庙的,怕什么。

花影峰那位甘供奉的传道,他们也会跟着温仔细去站在窗外旁听,不过温仔细是一门心思奔着偷师去的,他们却是实打实的纯粹武夫,长点见识,听个热闹罢了。

先前见到那些声势惊人的剑光,他们两个就想要来拜剑台这边碰碰运气,看看能否与传说中的剑仙们打个照面。

剑气之盛,使得周边光线扭曲起来,让碧空万里的天幕都像是一块微皱的水蓝色绸缎。

乌江看过就算,只当是一份玄之又玄的仙家风采。袁黄却瞧得心神摇曳,不知自己这种江湖剑客,将来侥幸跻身大宗师境界,自己能否以纯粹武夫的身份,覆地远游,与山上炼师一般御风,傲视五岳若土垤。能否像陈先生那么风神潇洒,根本不必言语,自有一种全无敌手我即道的气度。

所以袁黄内心深处,真正想要与陈先生学的,不是拳不是剑,是人间武学的大道。

反观乌江的志向就很简单了,保证每天吃顿饱的,再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有很多的红颜知己。到了浩然天下,就多出一条,还要打得过神仙。

乌江犹豫了一下,说道:“袁黄,别觉得我是泼冷水,我听大风兄提过一嘴,陈山主在武学拳法一道,已经有关门弟子了。”

袁黄点头道:“我早就知道此事。”

乌江说道:“那你就不怕吃闭门羹,自讨没趣?要我说啊,你还不如直接拜大风兄为师呢,我还可以帮你说说情。大风兄别看人是长得丑了点,但他是有真本事傍身的,就说这些天我们看他教拳喂拳,都能看出不少门道来,对吧?要不然他怎么说自己教过陈山主拳法和剑术呢。”

袁黄微笑道:“郑师傅当然是那种有修为、藏都藏不住的高人,但是我反正只认准了拜师陈先生,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况且我也觉得自己与落魄山有缘。”

檐下竹椅并排坐,温仔细刚刚从甘供奉那边偷学来一门掌观山河的偏门神通,不但可以瞧着古松小径那边的景象,甚至可以听清楚对话内容,温仔细嗑着瓜子,啧啧称奇道:“乌江这小子心底不坏,袁黄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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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风一边抠脚一边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山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