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入城的人流还在不断增加,卢康泰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员很快就将失去持续监控的能力。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卢康泰看着桌上堆满的从各处传回的纸条消息,当下也是头疼无比,如今所需处理的局面远比他料想的程度更加复杂,而且他手底下可调用的精干人手其实也就两三百号人,必须小心调动才能避免出问题。
如果在没有确认真正目标的情况下就将这些人手分散派出,那到了真需要动手的时候,他也没办法能让这些人手重新快速集结到一起,到时候反而可能会被对方各个击破。
好在卢康泰也留了后手,虽然这入城环节很难发现对方的行迹,但他知道对方只要进了扬州城,那必然会去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报到,守着衙门迟早都会等到对方自动现身。只是那样一来,只能等对方返程时再寻找动手的时机,就白白减少了一半的机会。
“盯紧盐运司衙门,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卢康泰无奈之下,只能先让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员放弃继续监控,转而将所有力量集中到对方的目的地。
卢康泰所在的这处宅院里盐运司衙门非常近,直线距离还不到百丈,所以一旦对方在衙门附近现身,他也可以很快得到来自前方的报告,从而对现有的人员部署再作调动。
他确信在盐运司衙门发布了公文之后,对方必然无法接受名下的产业被全部关停所将带来的严重后果,最迟一两天之内就肯定会入城,去衙门找关系了结此事,所以蹲守衙门也就相当于是给这次的行动保个底了,至少不会让对方能在扬州城来去自如。
至于动手的地方,因为无法预测对方进出城的行动路线,卢康泰也就只能先圈定了几处地方作为备选。而且不管是时间还是环境都受到明显的局限,很难在正式动手之前进行预演,就算是攻敌不备,卢康泰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得手。
但卢康泰已经别无选择,他现在能够动用的手段越来越少,如果不加紧抓住每一个动手打击对方的机会,形势只会朝着不利于己方的方向飞速发展下去。虽然他还并不清楚海汉对扬州的攻略,但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海汉介入之后,大概就不会再给山陕盐商留下立足的空间了。
卢康泰并不认为自己能跟海汉一直对抗下去,所以唯一的转机,就是先彻底灭掉七大姓,再利用自己手里所掌握的市场和渠道来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从而化解与海汉之间的利益冲突。
至于去年交手的那些死伤,卢康泰认为利益当前,海汉人也不会太在意以前的那些过节,关键是要证明己方比徽籍盐商更强,是海汉在扬州唯一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