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康泰放下筷子应道:“当时也多亏高大人照顾,替我们挡下了不少麻烦。不过我们跟海汉人之间的过节,那绝不可能就此揭过,如果将来有机会,终究要跟他们把账算一算的!”
高永寿缓缓说道:“卢老板说的报仇时机如果是指当下,那恐怕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我直说了吧,知府大人不希望有海汉人在扬州出事,更不想因此而引来更大的麻烦。”
卢康泰道:“更大的麻烦?知府大人是怕海汉出兵攻打扬州吧?”
“谁不怕呢?”高永寿坦然承认了卢康泰的猜测:“海汉人年年在杭州湾演习,规模一年比一年大,而且还邀请周边州府的官员前去观摩。知府大人虽然自己没去过,但他派了手下亲信去看过,据说海汉驻扎在舟山的舰队可比长江上的水师厉害多了,要是真把海汉人招惹到扬州来,谁能去挡住他们?是你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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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康泰默然不语,要说对海汉实力的认知,他大概要远远胜过高永寿,毕竟对方是来自道听途说,而他是真刀真枪跟海汉的武装人员有过交手。他当然比高永寿更清楚海汉的可怕之处,但要他就此罢手,放过已经送上门来的海汉人,他肯定是不会甘心的。
但很显然,平时拿了自己不少好处的扬州府高层并不想让本地再次出现跟海汉相关的血案,此时高永寿的告诫,也可以理解为官方的一种警告。如果卢康泰固执己见,坚持要动手,那显然无法在事后得到官府的支持。
官府的态度如此软弱,让卢康泰也很是失望。他原本也没想过能争取到官府的支持,但只要能让官府对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不闻不问,那他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而现在看来这事要比自己的预计麻烦得多,还需另作计划才行了。
席间卢康泰又反复试探高永寿多次,但对方的回答丝毫没有松口,很显然是对这次会面早就做足了准备。卢康泰心知无望,到后面便也不再提及此事,只是不停劝酒。
这顿饭吃完临走之前,卢康泰还是掏了一张银票塞给高永寿。对方肯赏脸出来吃这个饭,还给了他一些告诫,卢康泰肯定得对此有所表示,这样才能长久维系这份交情。不然日后再有什么事找高永寿帮忙,对方就未必能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或许是这个表示让高永寿有所触动,他们走出清风楼之后,高永寿又叫住他多说了几句:“卢老板,如今在拿海汉人做文章可不止你们,前几天戴家就有人悄悄进城去拜访过知府大人。据我所知,他们便是去替海汉人当说客的,今后若是扬州放海汉人进来做买卖,你也不要觉得奇怪。”
卢康泰冷声道:“知府大人莫非是嫌弃我们平日送去的好处太少了?”
高永寿摇头道:“你想岔了,不是你们送得太少,是谁会嫌自己能得到的好处太多呢?你们跟海汉人斗,只会给官府惹来麻烦,他们跟海汉人合作,可以给官府带来实际的好处,你说哪一种是官府更乐于见到的状况?”
高永寿可能是酒后吐真言,也可能是恨铁不成钢,总之这番话是让卢康泰大受震动。
他一直以为己方在官场人脉方面经营得极好,就算地方官府在这件事情上不愿支持自己,但也不至于会站到对立面去,徽籍盐商想拉拢这些官员肯定也会非常困难。可现实的情况似乎要比他的预料糟糕得多,徽籍盐商在这方面的劣势似乎并不像他所认为的那么大,而官府的态度好像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