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南衣没有看穿他修为已然恢复。
不过她淡淡的言语,却仍旧宛若惊雷朝着百里安当头盖脸的劈了过来。
他没料到竟会是这种发展,面上再难维持冷静,身体也是在这一瞬间绷紧了起来,身后的月光锁的光芒也时隐时现,坠垂的锁链因为他不稳的心绪叮当做响起来。
在这一瞬间,百里安险些因为那动荡的情绪暴露自己体内灵力并未得到镇压的真相。
百里安以着难以想象的反应力,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气机变化,他抬首目光深深地看了沧南衣一眼。
终于……
抬步。
踏入了那重重纱幔帷幕之中。
沧南衣满意一笑,转身倚靠在一张座椅上,依旧是来时那句旧话:“自己寻一处地儿坐吧?”
百里安问:“哪里都可以吗?”
“自己寻,自是哪里都可以。”
百里安一展衣袍,席地而坐。
“娘娘待如何?”
“你竟就这般认了,不装傻一番?”
“对娘娘,装傻可有用,若是有用的话,我倒是不妨试上一试。”
沧南衣垂眼打量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百里安:“你倒是稍微变得有趣了一些。”
百里安道:“只要是娘娘想,我可以变得更加有趣。”
沧南衣目光不变,淡淡道:“你与蜀辞,关系不一般。”
这话好似示警,有好似某种提示。
百里安怔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回答她的话语,而是陷入良久的沉思。
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但是沧南衣并未生气,而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良久,百里安才缓缓说道:“吾之所爱,自是不一般。”
对于他的坦诚,沧南衣并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会儿,又不准备装傻了?”
百里安神情不变:“这会儿,我想娘娘应该是不希望我装傻的。”
“你倒是敢揣摩圣意?”
“所以娘娘今日传召,并非是为了我体内的血羽河?”
沧南衣嘴唇轻动,似是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何故,给收了回去。
她大有深意地看了百里安一眼,道:“血羽河已遭十几万年的魔气侵染污浊,如今我收回,虽能解一时之困,可这百万年间清明一身的妖仙血脉却是要就此保不住了,岂非自找没趣?”
百里安道:“妖仙血脉,就如此重要吗?人生在世,想要保持一身明净何其之难,稍有不慎都会带上一点脏欲之念,娘娘这般无欲无求的辛苦活着,不累吗?”
沧南衣不为所动,托腮淡笑:“我是圣人,自是与常人要不一样的。”
百里安淡淡一笑,道:“是因为娘娘是圣人,这个世间的道理要娘娘与常人不一样,还是娘娘自己想与常人不一样。”
“这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
沧南衣似笑非笑:“你看似这般良善无害,其实骨子里却也是个蛊惑人的厉害家伙,倒也难怪你能容纳得下邪神的欲望了。”
“娘……”
沧南衣笑容冷漠,打断道:“这对我而言,自是没有区别的,我可以是圣人,可以是妖,亦可以是仙,可不论出于何种身份,我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是我自己,无需与他人一样。”
百里安静了片刻,旋即轻笑起来:“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
百里安道:“当初十方城惊现邪神,诸天仙神皆对此束手无策,看似天地即将沦丧,我之至亲将沦为邪神灵徒,我无法做到对亲人的安危坐视不理,如今想来,当初纵然我不出手,邪神的归宿想来便就是这昆仑山了吧?”
世间邪神的容器千千万,可以是花草树木,妖魔鬼怪,仙人众生。
凡有灵有生之物,皆可成为邪神的载体。
然而能够做到真正封印邪神的,世间唯有三类人。
小主,
一是占了天地法则,天敌宿命之法的伏元一脉,有着天生压制封印真祖邪神之力。
二是如百里安这般,想要收服邪神,便直视自身欲望,然后凌驾邪神的欲望,反之吞噬。
而第三种,便就是如昆仑神主这般,满身清净,拥有着绝对干净纯澈的灵相,便足以消融世间一切众生之欲。
她是高山霜雪,压得住这世间最脏的尘缘。
沧南衣并未避讳百里安这个可以说是忌讳的问题,她并不在意地说道:“所以你,才会在这里。”
百里安表情有些无奈,“所以这才是娘娘向祝斩讨要我的真正原因。”
什么血羽河,什么司水神源。
虽说这些东西与昆仑一系相承,可她心中无欲无念,世人认知觉得对她十分重要之物,可没人知晓,她本身是否真觉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