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敢推辞这一使命,但赵贵在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自身安危事大,这会儿也就顾不得暴露出他内心里对李泰这个小子的忌惮与畏惧。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先是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了赵贵两眼。赵贵被这眼神瞧得有些羞惭,忙不迭垂首避开视线。觉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泰才又叹息道:“这李伯山还真是后生可畏啊,短数年内竟然让我心腹大将避恐不及。但其较旧年那些人间凶顽如何?我仍记得元贵旧年勇且坚毅、处乱不惊,如今是因何怪异而令慧心蒙尘?不妨试言一二,我或可为你消解。”
这语气虽然并不严厉,但透露出来的意味却不算好,就差把对赵贵的失望直接写在脸上了。
“臣、臣惭愧!一时慌怯失言……”
赵贵忙不迭起身告罪,但宇文泰却摆摆手,示意他归席坐定,旋即才又说道:“譬如圈厩中秉性顽劣的马驹,不肯安心生长,冲撞咬坏栅栏,但主人仍然不忍杖杀之,是贪其长成之后的日行千里之力。
李伯山少壮可观,我尚且都要妥善量用其力。元贵你老成持重,不愿同他作意气之斗且直言告我,总好过了暗里排抑少壮人才,但也大可不必避让退行。
北州此行你安心上路,归来再将经历详细告我,若有遭受半分刁难,我必十倍惩之!纵是千里名驹,毁我栅栏尚可忍耐,可若触我亲朋,留之大害!”
赵贵在听到这话后,不敢再多说其他,唯是点头领命。而宇文泰也没有再留他继续谈话安抚的意思,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去收拾行装了。觉
对于赵贵、尤其是近年以来的表现,宇文泰的确是颇感失望。
人的胆量志气、胸襟格局,并不唯在事中显现出来,日常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便能窥望大概。
早年间的赵贵,可谓是料事周全、处事谨慎同时又临事不惊,所以才能在六镇兵变中保全自己和宗族势力,并在乡党之中享有不低的声誉。
特别是在宇文泰接掌贺拔岳旧部与大统初年稳定局势方面,赵贵真可谓是出了大力,甚至一度宇文泰对人对事都有了自己的决断,仍然还要同赵贵商量一番确认没有什么不妥,这才会放心的着手执行。
但人是会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际遇的改变,对人对事的看法也都会发生变化。这些变化无可避免,有的是好的,有的则是坏的,就连宇文泰自己也不能保证他初心如昨。
发生在赵贵身上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其抱负与担当都大不如前,自矜于当下的资望势位,小心翼翼、不敢以身犯险,甚至都会担心会不会被李伯山加害于北州,可想这种防范已经近乎偏执。
不过宇文泰失望归失望,对此倒也谈不上有多反感,反而因为赵贵这样的转变而对其更增添了几分信任而少防范。若到现在仍是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宇文泰反倒得仔细想想这家伙究竟想干谁?觉
当然,也是因为宇文泰自己听多了李泰那小子滚烫热诚的拍马屁,更兼身位使然,其实并不能很高的感受到李泰这几年快速崛起给这些霸府老人们所带来的冲击与压迫感。
午后时分,营卒们开始收拾行装、拔营起行,却并不是要返回华州,而是要渡过洛水、直往长安而去。时下已经到了腊月中旬,等到大队人马抵达长安时,差不多也要开始进行新年各种礼事了。
再上路时,李泰依然延续了昨日那种倍受宠爱礼遇的待遇,宇文泰着令将自己的坐骑赏赐给李泰骑乘,并不时召他登车同乘,讨论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