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馕饼如果不放火上烤热,在气候干燥的西北就跟咬石头没啥区别。
都说男人的友谊都是从喝同一口酒开始,晋安朝老牧民分享馕饼,老牧民朝晋安分享热羊奶酒,两人喝了同一口酒后就都是大西北上的兄弟了,顿时越聊越熟络起来。
倒是那头山羊,始终无法跟屋子里一起躲避风沙的七八头牧羊打成一片,山羊那体格太强壮了,就连人看着都怵怕它三分。
老牧民名叫孙土根,屋子里的羊都是他自家养的,羊奶酒也是自家酿的,根据老牧民说,这沙尘暴虽然不是他碰过最大的,但没有一夜肯定停不了,他们今晚只能在屋子里跟羊一起挤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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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晋安也终于明白“来沙来沙家来沙”的意思是表示非常欢迎,是对客人的一种友善。
西州府虽是多民族,主要还是以汉人为主,只有出了边塞后才是西域诸国的天地。
“晋安道长是从中原来的吧?晋安道长不像别的中原人,中原人瞧不起土地贫瘠,都是黄沙和戈壁的西州府,我们西州人一般不愿跟中原来的人打交道。”老牧民孙土根原本想抽口手里旱烟,发现旱烟已经被自己掐灭,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旱烟。
晋安让对方不用顾及自己,想抽继续抽,但老牧民孙土根最终还是没有重新点烟丝。
“我并不是从中原来的,是从西南的武州府来的。”
“听老先生的话里意思,西州府最近来得中原人很多,老先生碰到好几回了?”
晋安并没有在自己身份来历上多作解释,反而留意到了老牧民孙土根刚才那句话里的一个小细节。
“多,很多,从我还是小娃娃,人还没石磨高开始,就见到中原人走西州府,进西域,寻找长生河。”孙土根皱着眉头说道,脸上那些如深深沟壑一样的皱纹,都快挤到一起了。
“这些中原人来一批,回去一批,又新来一批全新面孔,我从还没石磨高到我孙子比石磨还高,始终没见过有人找到传说中的长生河。”
“从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那代开始,就不停的有中原人过边关进西域寻找传说中的长生河,渴望长生不老…他们中有当官的,有当将军的。”
“西州府土地贫瘠,除了西域商人,平日很少看到外地人生面孔,晋安道长您来到边塞地方西州府…也是为了出西域寻找长生河的吗?”老牧民孙土根有点说话吞吞吐吐的看着晋安,好像话里还有什么话。
晋安先是沉默,默默掰着手里烤热后的馕饼吃,然后目光坦诚,平淡说道:“我的确要出西域,也的确是要找传说中的长生河,但又不是找长生河。”
他要找的是传说中建在长生河发源地的不死神国。
“老先生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晋安看出了对方神色的吞吞吐吐。
老牧民孙土根抬头看着晋安的眼睛,仿佛是在确认晋安有没有说谎,他给自己咕咚的灌了口羊奶酒暖暖身子,然后把酒袋递给晋安,晋安并没有顾及干不干净,也是咕咚灌了口羊奶酒,胃里一阵舒坦。
老牧民孙土根笑说道:“在我们西州府,同喝一口酒后那就是大西北上最信任的兄弟。”
然后神色郑重说道:“我劝一句晋安道长,最近塞外西域不太平,别去西域了,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哦?
晋安神色一动,问对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喝过同一口羊奶酒,孙土根是真的关心晋安,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抬手指着外头沙尘暴,郑重问道:“晋安道长觉得外头的沙尘暴大不大?”
此时外头黄沙过境,沙子砰砰吹打在土房子,遮天蔽日全是黄沙,晋安点头说:“很大。”
孙土根那张因常年被干燥风沙吹出来的黝黑沟壑面孔却是摇摇头,说道:“这还不是西州府最大的沙尘暴,我这辈子虽然从没离开过村子三百里外,但听那些西域商人说,我们这边南部还算好,还能看到点山水,不会饿死人。顺着官道越往西州府东部和西北方向走才是真的越是荒凉,走到后来全是沙漠,所有山峰都被黑风吹平,成了细沙,成了能把人灵魂困住的魔鬼沙漠。那里的沙尘暴更大,连山峰都能吹平,像我们现在躲避的土房子比树叶还脆弱。”
“但西北方向的西域,还有比西州更大的沙暴,那些西域商人形容那些沙尘暴是来自神灵的愤怒,能移山填海,凭空搬空十几座山出现在几百里外,就算人不被沙子活埋,也会让人彻底迷失方向渴死在沙漠里。他们最怕在沙漠里惹怒神灵,碰到沙尘暴。”
先去西州府中东部再转向西北方向,正是他出关去西域的方向,晋安没有打断孙土根的话,孙土根还在继续往下讲:“在沙漠更深处,据那些西域商人说还有更危险的沙尘暴,一夜里就能把一国永远埋在黄沙堆下……”
“就在半年前,沙漠上发生百年一遇的大沙尘暴,死了不少西域商人,大沙尘暴移走黄沙,露出一座死城,那座死城里吊满了干尸,全是被人剥了皮的干尸,一城的人全都被人剥皮杀死,那些西域商人们叫它是住满了魔鬼的城。”
晋安听到这一怔:“被剥皮的死人?住满魔鬼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