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思卿听到皇帝的问话,手中本应落下的棋子,忽然收了回来。
“儿臣...”岑思卿欲说还休。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儿臣以为,二哥大仁大义,此举亦是为国为民。”
皇帝听到岑思卿的回答,他抬起视线,注视着岑思卿的双眼,问道:“你真的这么想的?”
岑思卿看似一惊,却立即回应道:“儿臣...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你这是打算当着朕的面,口出欺君之言。”皇帝的视线又落回棋盘,语气平静地说道。
岑思卿立即起身,跪在地上,请罪道:“父皇睿智,儿臣什么也瞒不住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起来吧。”皇帝看着棋局,然后声音平和地故意说道:“朕看你是有意如此,而非朕睿智。”
岑思卿听言,刚想起身,又跪了下去:“儿臣不敢。”
“起来,继续下棋。”皇帝对岑思卿说道,见岑思卿终于起身入座,又再次问道:“现在,你可以和朕说说你的真实想法了。”然后,他注视着岑思卿,严肃道:“若是你再敢在朕面前耍小聪明,朕可真的要治你欺君之罪了。”
岑思卿点头,神情略显紧张地回答道:“儿臣觉得二哥的提议可行,此言不假。但儿臣也确有担忧。”
皇帝示意轮到岑思卿下白子了,然后又问道:“担忧何事?”
岑思卿思索片刻,将手中白子落下,道:“常言,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况且,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以吾军镇压吾之百姓,或得一时,但终难善终。”
岑思卿的话,令皇帝将手中的棋子尽数放回,然后认真地看着岑思卿,问道:“如果不以武力震慑,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对付这帮暴民呢?”
“儿臣愚见,若是说得不妥,还望父皇宽宥。”岑思卿也直视着皇帝,郑重地回答道:“此事,唯有终其源头,方为良策。而此事的源头,便是强征粟税与赋税不当。”
皇帝听着,神情开始逐渐沉重,眉头也开始紧皱。
岑思卿知道,粟税由来已久,此时对皇帝说赋税改革之事,必然引起反感。但岑思卿还是冒险,继续对皇帝坦言道:“征收粟税,从前是为国为民,为守为善之道;而今,粟税却令百姓叫苦连天,成为了食人血肉、散人家财之兽。若是朝廷率兽食人,令百姓难以安身立命,长期以往天下必难长安。如此,修改税法,才是应时之道。”
皇帝看着岑思卿,一言未发。
当下,岑思卿也不确定,皇帝内心到底是如何看待此事的。但言已至此,他只好把话说尽:“圣人曾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儿臣斗胆,还请父皇三思。”
一旁,袁福听了岑思卿的话,不仅侧目,也谨慎地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岑思卿见皇帝沉默良久,虽然他内心也逐渐有些慌乱,但还是丝毫没有退却地诚恳地看着皇帝。
终于,皇帝抬手,重重地拍了自己的大腿。
袁福吓得一激灵,刚想上前劝慰皇帝,却见皇帝面色和蔼地注视着岑思卿,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